便利店最靠里的一张小圆桌旁,于锋撑着头心不在焉地戳着纸杯内的丸子。杯中剩了一层飘着红油的汤底,原本热气腾腾的杯壁温度也降下来了,唯一的丸子在里头被戳得滚来滚去,当事人却没有一点吃它的欲望。
挂在墙上的小电视无声地播放着今晚霸图对蓝雨的团队赛,他断断续续地看了会,注意力却始终分了些在对面埋头吃冰的阮瑭身上。
一大碗的冰沙,满满当当冒了尖,浇了大半的糖汁上还搁了两个不同口味的冰激凌球,光是看着就十分诱人。
但问题在于,这已经是第二碗了。
于锋从她冻得泛红的指尖收回视线,一面思忖着等会该如何出言提醒才不显尴尬,一面又觉得眼下这场景也算是各种意义上的“命运”了。
正当他神游天际时,却是阮瑭先开了口:“我吃好啦。”
这么快?于锋看了眼没怎么动过的冰沙,下意识问道:“打包吗?”
“嗯。”她盯着明显合不上盖子的塑料碗沉默了几秒,随后问收银员要了个小份冰沙的外卖盒,把最上面两个微融的冰激凌球塞了进去。
“搞定。”拎起塑料袋,她瞅了眼码放得整齐干净的两个盒子,语气中也仿佛带了笑,“我们走吧。”
被签子戳得遍体鳞伤的牛肉丸终于正式解放,于锋顺手接过袋子,应了声便同她一道往外走。
“就是说啊,这个赛季有毒简直。”
“霸图的远程不行,每次都是神枪手掉链子!”
“一个人绝对扛不住的,加上白言飞勉强凑合。”
“韩文清也是,打治疗半天没打掉。”
“他年纪很大了吧?估计再过一个赛季就得退役。”
“那以后霸图怎么弄?让牧师当队长?哈哈!”
“笑死,联盟头一家了。”
推门、侧身,阮瑭像没听到一样神态自若地走了出去。
当然,由于他们都戴着口罩,于锋并不能真的确定糖妹是否就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动于衷。但结合他们的初次相遇来看,这一回她倒是挺冷静的。
“怎么了?”阮瑭见他把袋子牢牢地护在身后,连忙探头去瞧,“洒出来了?”
“没有。”这话问的于锋有点心虚。担心她气急拿冰沙往那几个人身上倒什么的,这种念头一旦说出来绝对能把人得罪狠了。
但说来也神奇,明明大众也好、业内也罢,对糖妹的评价都跟这种事沾不上边,于锋偏偏就觉得她是骨子里天生的“狂剑士”,而且还是让人根本讨厌不起来的那种。
尽管他糊弄着想把话圆过去,可阮瑭不知怎么的竟然隐约猜到了些。走在回去的路上,她颇为无奈地解释道:“我又不傻,大庭广众的。随便他们说去,碍不到我们什么。”
“没错。”在她看不到的身侧,于锋点了点头,“打完比赛早点休息才是正理,跟他们辩论纯属浪费时间。”
等过了路口,熟悉的酒店名称映入眼帘,他才哭笑不得地反应过来,“你怎么往这儿走啊,霸图俱乐部得在反方向吧?”
“我是东道主嘛。”阮瑭拿回袋子,朝他摆手道别,“况且俱乐部离这里也不远,不用担心我的,走啦。”
眼看她转身要走,于锋一个跨步拦在她身前,“阮瑭!”
“嗯?”
“你当初有考虑过蓝雨吗?”
意识到自己的问法大概有些歧义,于锋补充道,“我们有喻队和黄少,嘉世有叶秋和苏沐橙,微草有王杰希。每个队伍都有各自成型的打法,霸图也不例外。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这个话题从他口中问出,总给人一种微妙的违和感。他俩交集不多,同他的角色名“锋芒慧剑”类似,于锋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是勇往直前的坚毅形象。作为蓝雨的攻坚手、现任联盟的第一狂剑,在这即将要征战总决赛的关键时分,他绝不会无的放矢地胡乱好奇。
除非、不,应该说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这个答案或许不该在这里、这个节点出现,又或许他需要那么恰到好处的一点点……勇气。
“因为霸图的配置可以兼容我。”
比起回应媒体的“喜欢霸图的氛围”、“大学考到了Q市”等答案,这一条可以说是最接近她内心深处的回答。虽然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但阮瑭还是尽可能地多说了两句。
“嘉世暂且不提,微草的体系不大适合我。至于蓝雨——”她轻笑着叹了口气,“有少天在,就算我的剑客玩得再好,又能得到多少重用?”
没等他开口反驳,阮瑭就继续往下说道:“去掉喻队和治疗,首发的位置还剩下三个。少天也是肯定要在场上的,那么就只剩最后两位。”
她没有说完。但话已至此,于锋也懂了。
如果她到蓝雨来,不出意外竞争的是他的位置。一个团队赛中能容错三名剑士系的职业吗?就算能,这样畸形的职业分配对战局而言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