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地处太行山麓的张家峁村到处都在杀猪宰羊。辛勤劳作了一年,日子一直紧巴巴的,就盼着过年的时候能穿件新衣裳,好好吃几顿,家人平安团聚。绝大多数老百姓都在为这个奢望操劳着,就算再穷的人家也要准备一些肉食,至少得吃顿饺子。
铁蛋心闲无事,在村里到处乱转。翻过年他就十八岁,算是大人了,可他从不为任何事情操心,也不会操心,依然到处游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自幼父母双亡,吃着百家饭长大,饥一顿饱一顿从来没个定数。可是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都以为他是谁家的公子,因为他长的人高马大,一身的横肉,哪像个无家可归的浪荡鬼?只是圆圆的大脸老是黑黝黝脏兮兮的,衣服经常破烂不堪,暴露出野孩子的“风采”。
强子在帮母亲扫尘,满头满脸的灰尘。父亲在张财主家干活回不来,奶奶六十多了,身体又不好,弟弟妹妹都还小,母亲一人操持的很辛苦。他前几天就把家里的猪杀了,又揣着张财主给父亲提前结的工钱到镇上给家里每人扯了一身衣裳,今天把家里家外打扫干净,年前准备再进一次山。最近连下了几场大雪,把山里封个严严实实,正是打猎的好机会。方圆百十里没几个人敢在大雪封山以后进山,也没几个人能进到山里,但强子不怕,再大的雪也挡不住他。
铁蛋进到屋里,也不搭话,拿起扫帚就要干活,强子母亲急忙夺下扫帚:“我的小祖宗,你就别添乱了,先在屋里坐会,一会婶给你端饭。”铁蛋经常帮强子干活,只是什么活也做不来,很多时候都是添乱。强子母亲倒不怎么讨厌这个孩子,不仅仅是可怜,还有几分喜欢,只要是儿子的好朋友她都喜欢。
“婶,我在刘三叔家吃过了,他家宰猪,我吃了满满一大碗肥肉,饱着呢!我来问问强哥还进山不?我也想去。”铁蛋摘下火枪擦拭着,这杆火枪是强子送给他的,已经十分破旧,只能打个山鸡野兔什么的。他从来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是一人不敢进山,特别是大雪封山的时候更不敢去了。但只要有强子在,他什么都不怕,多危险的地方他也敢去,从来不眨一下眉头。
“去,当然得去一趟了!还有好几天才过年,我想进山打个大家伙,到集上换点年货,也给家里添点肉。你把那堆尘土端出去倒了,我扒几口饭咱就走,赶天黑进到山里,明天早早出去守候。”强子细声细语的说道,他大名王强,村里人从来没人叫他大名,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大名,大家都叫他强子,他也习惯了强子这个称呼。他比铁蛋大三个月,中等身材,细腰窄膀,眉清目秀,有点像大姑娘。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少年,却让体状如牛的铁蛋俯首帖耳,这里面有亲兄弟般的情谊,更重要的是强子睿智的头脑和敏捷的身手,特别是一手百发百中的枪法,让铁蛋佩服的五体投地。
“铁蛋,强子给你扯了一身衣裳,婶已经给你缝好了。过年穿上,像个大人的样子,省的别人说三道四的……”强子母亲拿出一身新衣裳在铁蛋身上比划着。
“婶,您又给我做新衣裳了,这……您比我亲妈还亲,真的……以后您家里有啥活就吭一声,我全包了……”铁蛋激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村里人对他不错,只是大伙日子都紧巴巴的,谁也不可能一下拿出一身新衣裳。强子母亲也很心疼,打心眼里不想浪费这身布料,可拗不过强子,只得连夜给铁蛋缝制衣裳。
“唉……你这个小冤家,我家不知哪辈子欠你的,啥事都得有你一份,跟亲儿子也差不了多少。以后娶媳妇少花婶点钱就算烧了高香,活就别干了,毛手毛脚的能干啥啊?”
“娘,先把衣裳收起来,过年再让他穿。我们走了,家里有啥重活先放着,三两天我们就回来了。”收拾好行装,强子和铁蛋踏着积雪向山里走去。
张家峁西边有座山脉,方圆一百多里,山势不高,却异常险峻,悬崖峭壁林立,山坡沟壑原始森林密布,令人望而生畏。
相传山里面盘踞着水缸粗细好几丈长的千年巨蟒,当地老百姓就把这座山脉叫做蟒山。不过,谁也没有见过什么千年巨蟒,胳膊粗细的蟒蛇倒是经常见到。为了生计,人们经常进山打猎,虽然出过一些事情,丢失了不少性命,但打猎的脚步从来也没有停止过。
强子伏在茂密的灌丛里面,眼睛盯着前面的山口,身子一动不动。他和铁蛋半夜就从栖身的山洞里钻出来,埋伏在这块小盆地的边缘,静静等待猎物的出现。
前面跑过几只野兔,还有一群山鸡飞过,强子纹丝不动。他轻轻转过头,见旁边的铁蛋没有任何动静,心里稍稍踏实些。这个家伙从来不管不顾,更不会算账,许多时候看见麻雀都要开枪,白白浪费许多火药和铁砂。强子经常训斥铁蛋,甚至拳脚相加,揍得铁蛋直求饶,现在总算稍稍长点记性了。过去爷爷进山从不带铁蛋,总说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铁蛋也经常和爷爷顶嘴,惹得爷爷老想揍他。一想起爷爷,强子眼睛就湿润了,总觉得爷爷没有死,就在身边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