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课语文课,贺知修换了一身黑衣服,气质高寒,如果不笑,倒像那什么高岭之草了 ,幸好表情还算温和。
贺知修将袖口挽起一点,露出细白的手腕,习惯性地拿起纯色粉笔。
粉笔到了他手里仿佛不是工具,而是一件艺术品,捻来捻去,然后一个不经意掸掉一小节粉笔头儿。
啧,真讲究,揭清洋将书翻到第二课《装在套子里的人》,枕着下巴,和其他学生一样盯着老师看,他不一样,盯死了。
皮肤比自己白一点,脸要比自己小一点,身高的话应该差不多,好吧,高那么一点点儿,要说气质,优雅一些,优雅也就说话慢慢的,动作也得慢,脸上时刻保持温和,但那由内而外的从容与气魄呢,自己是没有的。
“同学们,今天你们的身份不一样了,都不再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学生了,即将转变成为一名光荣的侦探,跟我一起去探案。”
从来按部就班上课的学生们,充满好奇新鲜,更加认真听。
“大家一起看屏幕,1898年,此时俄国人民在沙皇统治下要求自由民主的呼声越来越高,但沙皇政府为巩固其统治,却采取一切手段进行镇压,全国警探遍布,告密者横行,人们生活在沉闷乏味和忧惧之中,谨言慎行。就在这年夏季,某平平淡淡的一天,人们在一所中学男教工宿舍,发现一具死尸,死者为男性,中年,死者生前为该校希腊文教师,名叫‘别里科夫’。”
“你们现在就是组成调查团,从这四个方面鉴定别里科夫的死因,他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分小组讨论,一定要注重细节。”
调查一:案发背景
调查二:现场勘查
调查三:死者档案资料
调查四:采访有关人士
PPT上显示了调查内容。
揭清洋听得可认真了,第一次,贺知修盯着他看,他也乐意盯着对方看。
任务一布置下去,他兴致勃勃拉着陈君赫讨论。
“我觉得是他杀。你看他是个特保守的人,大夏天还穿着棉衣,把自己裹进衣服里,怪怪的,自己谨言慎行,封建迂腐就算了,还喜欢到处多管闲事,想将全世界都装进他套子里,这种人活这么大是奇迹。”
陈君赫摇摇头:“自杀,其他人要杀早就杀了何必等到这时候,他是被自己未婚妻看见自己出丑以后,自尊心受挫,”
“气死的?”
陈君赫忍不住笑了,“抑郁而死,他思想太过封建,是沙俄的忠实拥护者,妄想将全城辖制,没人亲近他,好不容易有个愿意和他交流的未婚妻,他尝试从套子里走出去,你要想一生将自己封闭在套子里的人,好不容易大胆一回,从楼道不小心摔下来却被未婚妻看见,而且之前未婚妻的弟弟又不待见,吵了一架,双重伤害,他能受得了吗,这时候,”
“这时候别人就更容易乘虚而入啊,摔一跤回去躺下了,躺着好下手,肯定是未婚妻弟弟杀的,他这么讨厌别里科夫,肯定不想他成为自己的姐夫,是他推别里科夫下楼的吧。”
陈君赫耐心分析:“不是,不敢的,他是沙皇忠实拥护者,那时候还是沙皇的天下,没人敢动他。是他被自己的思想害死的。你看看文章写这么多是不是都在说他思想怎么怎么样?人物形象啊。”
揭清洋有点动摇,“这么说也是哦。哎呀,班长你刚刚笑起来好看的嘛,干嘛成天板着脸,装严肃。”
陈君赫敛了笑容,“待会儿你起来发言。”
“我不行,我没你说的好啊,你是班长,老师都喜欢你的,哪个见你不赞美你一句。”
陈君赫拿起书本挡着脸,“我觉得贺老师,更喜欢你。”
“呵,呵,”揭清洋冷笑了两声,这种话他都不知道该从何回起,“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该去医院检查检查了,”
陈君赫想回一句,贺知修已经叫停了。
“十分钟已经过去了,谁先来?自杀还是他杀?具体怎么死的?”
九班争先恐后地回答。
“自杀,饿死的,躺在床上几个月,没病也得饿死。”
“那你怎么不说闷死的呢。”
“熏死的吧,大夏天的,房间密不透风。”
“他杀,室友下药密谋杀死的。”
“我看像,哈哈哈哈……”
……
大家已经放飞自我,一顿乱说,课堂活跃得不行,贺知修叫几声才控制住。
“举手回答,而且要有理有据,不要瞎说。”
这时候同学们却雅雀无声,都在等第一个发言的人。
陈君赫戳戳揭清洋,“去,去,去啊。”
“行,行。”揭清洋举起手:“我先来。”
贺知修颇感意外地瞅了一眼,冷淡地说:“嗯。”
哼,看这态度像是喜欢他?
“我们组认为别里科夫是自杀。”
“嗯,理由呢。”
“从第一自然段不难看出别里科夫是一个思想保守封建的人,这种思想已经深深影响到他的行为,从个人到他人,无一不受到他这种思想辖制。根深蒂固了,就连他的口头禅都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僵化到极致,但他也有破防的一刻那就是迎来了自己的爱情,他想尝试着走出去触摸一下新世界,和未婚妻华连卡都快步入婚姻殿堂了,但是华连科的弟弟科瓦连科讨厌他,华连卡和她弟弟象征新事物,而别里科夫就像一个旧事物,两者相撞,必定有一个要消失,和平相处是不可能,所有事物都发展变化的。所以别里科夫去找科瓦连科说骑自行车这件事,必定会起争执,谁也说服不了对方,新事物激进,开明,旧事物封闭,说来说去就那几句,最后落荒而逃,他想逃离这个令他不确定不安全的地方,回到自己舒适区,但在门口的时候,科瓦连科不小心推搡了一下,他滚下楼梯,他落魄的样子被他唯一敞开过心的人看见,而且华连卡还哈哈大笑,就是这毫无遮拦的大笑声送走了别里科夫。因为这是他最后一根稻草,爱情的力量伟大,可以妄想拯救一个人,同样也可以送一个人进地狱。”
“所以说到底,他是被自己封闭迂腐的思想害死的。”
他这一席话直接将全班人说呆了,陈君赫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牛逼的意味儿的。刚刚讨论的时候没探讨得这么深。
贺知修一直是盯着的,最后揭清洋说那几句话的时候,他微微动容,搭在讲桌上的手指轻轻抖动附和。
他说完几秒后,班级才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揭清洋这时候像一头骄傲的小狮子,偏头洋洋得意地笑,他这不是求夸赞,是在炫耀,就这种文章,其实两眼就能看出来的,毕竟年纪大那么一点,理解能力稍微比这些孩子强一些。
贺知修被掌声唤回,“揭清洋同学说得非常好,我很赞同。那如果从他杀的角度,你有何看法?”他难得露出一点以前温柔的笑。
所以说有点瘆人,揭清洋忍不住翻一个白眼,“这我们组没讨论。”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没有看法。”
严佳佳此刻举手,“老师,我们组是他杀。我想说。”
贺老师将目光转向严佳佳那一刹那,
“我有看法。很多啊。”揭清洋重新赢回了情敌的目光。
“其实他杀也很简单,我们从当时背景入手,老师一开始也说了,是沙皇统治下,而别里科夫是沙皇统治着的忠实拥护者,文章有一个特别细节的地方可以证实,就是他会收集政府的公文报纸,严格遵守……”
贺知修听完,陷入沉思。
果然,全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