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罗伦萨实在太大,房屋又都是方块状布置,其实并不太好认路。
过去做达芬奇女仆的时候,她只敢在附近的几条街转悠,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去郊外的路。
现在自己身边多了德乔,由她充当美第奇的眼线监视自己,其实也是件好事,毕竟任何条件都要充分利用上。
圣十字教堂和百花大教堂一东一北,南边的阿诺河又宽又长,杜卡莱王宫在最北边。
而从杜卡莱王宫再往北走,大概四五百米的距离,就是历史悠久的佛罗伦萨学院。
德乔显然不清楚她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只指了指门口的守卫。
女人是不能随便来这种地方的,更别提进去研修了。
海蒂只隔着一条街远远地望着那座大学,半晌才问道:“他们现在大学里,都在学些什么?”
“听宫里的人说,有民法、宗教、文学,好像还有药学。”德乔不确定道:“您真要想去看看,我可以跟大人请示的。”
“不用了。”
她现在搞不好是整个佛罗伦萨最聪明的人。
他们在街头停留了一会儿,转头回到了宫廷里。
听说仆从说达芬奇连夜把那尸首送了回去,还给那可怜人立上了新的十字架与鲜花。
海蒂原本想去找他聊聊天,一扭头瞥见德乔把那些清洗干净的玻璃皿给拿了回来。
对了——之前没有完成的实验!
之前发霉长毛的那些全都被刮下来扔掉了,她解释了好久才让那帮人明白这不是什么邪恶的巫术。
现在手头有帮手了,许多事也好办许多。
发霉的橘子皮,一勺稀些的牛肉汤,还有医院里病人发炎伤口上刮下来的脓。
只用吩咐一声,就全部凑齐了。
德乔一脸狐疑的在旁边守着,显然还是颇有些不放心。
海蒂当着她的面把牛肉汤里混上琼脂粉末,拌匀了以后等着它凝固成冻。
现在要实验的,是培养出青霉与金色葡萄球菌之后,确认青霉对这种细菌的溶解作用。
如果在培养皿中,青霉的菌落不断扩大,金色葡萄球菌越来越少,就可以确认玻璃皿中的菌落是她需要的救命神药了。
——但是光这么折腾似乎不太行。
海蒂把两三个培养皿做好之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怎么先杀灭这培养皿中的其他菌落?
万一她培养半天,这玻璃皿里挤满了别的无关菌落,完全是白费功夫啊。
这培养基要先消毒再密封,但显然也不能用开水烫一遍。
酒精?
也并没有酒精吧……葡萄酒似乎并不行。
德乔在旁边看她忙碌到一半突然定住不动了,还以为她是中邪了,小心翼翼地伸手戳了一下。
海蒂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问道:“你们有蒸锅吗?”
直接用开水浇烫不行,但用高温蒸汽过一遍总该行了吧。
于是女仆又跟着她去了趟厨房。
三份牛肉汤已经成了果冻,被放进了蒸锅中大火沸水蒸了二十分钟,出来之后再立刻盖好密封。
三个培养皿,一个放进橘皮上的霉,一个放入脓液,第三个先放在阴冷干净的地方保存,等前两个菌落培养出来以后再进行下一步。
海蒂忙完这些,又抽空去看了下达芬奇。
她住的地方实在离他有些远,虽然上辈子花了七八十欧来这儿参观过,如今真住宫里了仍然认不清路。
在这个空档里,她瞥见了好些妍丽又漂亮的画作,还隐约听见了悠扬的小提琴声。
达芬奇坐在后院的藤椅上,正在翻看一份合同。
他一听见脚步声,就知道是海蒂过来了,只挥了挥手道:“洗过手了,三遍。”
海蒂眉毛轻挑,算是认可性的点了点头。
“在研究什么?”
“修道院的合同。”达芬奇摸着下巴道:“这个有点考验我的数学能力。”
他现在虽是美第奇家族赞助的画家,但这个身份只是给予他固定的住所和投资而已。
就和波提切利一样,他仍然可以独立经营画坊,接各种雕塑、画像甚至是青铜像的订单。
今天皮耶罗·达芬奇先生过来找过他,手里还提着修道院贿赂的两只鸡,为得就是这份合同。
只要他签了字,就要帮忙装饰修道院的钟面,外加绘制一整幅《博士来拜》。
“这个合同听起来还不错,”达芬奇扬起了眉毛,拿起笔就准备签约。
“等等——”海蒂伸手拿走了那份合同,显然一脸的不放心:“我先看一遍。”
前雇主表示有些不满意:“我理解能力很好的。”
海蒂默默看完了全部条款,拧着眉毛看向他。
“你是从哪一行字看出来——还·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