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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夏醒来时,已是三日后了。我已经让人将叶天成葬了,所有善后的事,都交由则天去做。我只是静静陪他着她。我等着她醒来,带她去游山玩水,忘记这些伤痛。在我,还能好好活着的时候。
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安静死去。
而她,生是我的人,我死了之后,她也应是我夜家的人。但,我会拜托幻殇,抹去她对我所有的记忆。那样,会幸福的吧。我想。
知夏醒来后,不吃不喝,在叶天成的墓前,整整跪了一天。之后,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收拾好行装,随我一起离开了无名山庄。一路上,她总是强装着笑,我看得出来。但我又能如何呢?这样的伤口,唯有时间才可治愈。
我想要多陪陪她,就不能让我的病发作的太频繁。我转道去了千草门。知夏虽然不解我此举,但也默默跟着我。她的话是越来越少的了,无论我怎样逗弄她,她最多也只是无力地扯出一个苍白的笑,眼底的空洞,让人怎么也无法忽略。
大师傅洛日笙仿佛早就预料到我此行的目的,师娘孔夏颜拉着知夏去了别的地方说话。大师傅放下手中的医书,递给我一杯茶:“身子还好么?”
我摇头,“不好。最近犯病越来越频繁了。大师傅,我不怕死,但是,却好像非死不可。有没有办法,让我多活几年?”
洛日笙看着我,眼底的悲悯让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我苦笑着,握紧双拳,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落空,我早该习惯才是。这样的局面,是我自己的选择,怎么能够奢望着,清醒之后,平平安安长长久久地度过这一生呢?
“天晚了,在这儿住下吧。若要赶路,明早再走也不迟。”
我躺在床上,想着我这生所经历的许许多多,却觉得我这生过得很是迷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得了三五好友,和一个挚爱之人。
痛楚突如其来,我全身颤抖着,吐出一口一口的血,慢慢昏迷过去。这有什么呢,知夏并不知道,所以,半个时辰过去之后,我还是那个健康的夜宸光,可以一直逗知夏笑,牵着她走过山山水水。
这次,似乎是昏睡了许久。
知夏一早就起来,准备叫夜宸光出发。却怎么叫喊也没有人应答。她心下疑惑,轻轻推门,见到的,是上次在马车中的情景。她吓得立刻要停止了呼吸,踉跄着摔倒在地。这声响引来了洛日笙和孔夏颜。
洛日笙面色严峻地上前,把脉。
接着,他转头:“夏颜,把知夏带走。”
知夏好久之后才恢复了意识,用力地、苍白了指尖,抓着孔夏颜的手,那双眼,红得似魔:“他怎么会这样?他不是会医术的吗,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孔夏颜看着眼前的女子,在心底轻叹一声,回握住知夏的手:“说出来,你可以承受吗?知夏,你有权力知道,但若没有坚强的心,你最好还是保持现状的好。”
“我要知道,我已经失去了至亲,难道连他,也要我不明不白地失去吗?”
“当时,宸光重伤昏迷不醒,景行和日笙想尽各种办法,才让他醒来。但是,他却行动僵硬犹如木偶,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身体异常虚弱,只能每日泡药澡,来维系性命。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宸光不出一年,便会死去。”
知夏捂住了口,泪簌簌而下,她从不知道,夜宸光也从不肯说。
“最后,日笙在师祖留下的手札中,找到了一种方法。用七七四十九种剧毒之物,熬成药汁,让他服下,再让他主动散尽功力,断骨再生。”
“但,这样做的后果也是巨大的,宸光他,活不过二十五岁。”
“宸光他,活不过二十五岁。活不过二十五岁。二十五岁。”知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脚一软,就那样跌倒在地,全身绵软,毫无力气。她想大哭,却不知为何低低笑了起来,她要笑些什么呢?她不知道,只知道,要笑,狠命地笑。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坚强地面对一切命运给予的困厄。
孔夏颜蹲下,握住知夏的肩,轻声却也坚定:“知夏,你必须坚强。宸光他,需要你。你们还有时间,我们会想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孔夏颜说了什么,知夏都听不见,她只觉命运不公,为何所有厄运都要降临到他们的头上。她就那样静静坐在地上,边笑边哭,状若疯狂。
日上三竿,暖暖的阳光照在知夏的身上,她却觉得冷,拢了拢衣襟,她慢慢站起来,身躯不再挺直,仿若一瞬便已沧海桑田。
她安静地走到那道木门前,右手贴在门扉上,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这样,你可会感受到我的存在,不会那么寂寞,那么害怕,夜宸光。
就这样站着,知夏竟觉得心口的窒息稍稍好受了些,她的姿势虔诚,仿佛在做着最真诚的祷告,这样做,真的可以减少另一个人的苦痛吗?
门突然打开,知夏慌忙睁眼,见到额头冒着薄汗的洛日笙,有些紧张地抓着衣服:“他……怎么样?”
“进去看看他吧,暂时没事了。大概一个时辰后就会醒,小声点,别吵醒了他。”
知夏一步一步地走到床边,见到那苍白的,可以看见隐隐青筋的脸,鼻尖酸涩,颤抖着手,指尖轻轻触上那冰冷的面,只是一瞬,立刻缩回,捂住自己的口。
她从小到大所流的泪,也没有这半月来的多。
“你快点醒来啊。快些醒来。你可知,我一个人很害怕?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的,我们还没有一起去塞外牧马,还没去欣赏浩浩黄沙苍茫落日,还没有出海去乘风破浪,还没有去南疆苗寨看神奇的巫蛊,还没有一起回清流寨去打家劫舍……我们还有这么多的事要做,你怎么舍得睡?你是在气我前几日不理你吗?我不会了,你快些醒来,好不好?”
这断断续续的声音,夹着哽咽,混着血泪,究竟,会被那个谁给听去,让那个谁,努力地,摆脱黑暗和寒冷,只为回到他最爱的人身边。
两个冰冷的人,又要怎样地靠近,才可以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了对方?又要怎样的小心,才可以不让心底最黑暗的地方,被对方看见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