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知夏被沫尘绑住了手,坐在客栈的床上,怒目而瞪。眼睛里是璀璨的流火,那般夺人心魄。
沫尘十分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知夏费力地想要挣脱绳子,就像是在看一出荒诞的无声喜剧。她慢慢饮下冷茶,笑着说:“叶姑娘不用白费力气了,就算你挣脱绳子,也打不过我。不如就在这几日,我们好好相处,说不准还可以成为朋友。”
知夏一愣,随即冷冷反驳:“我不和绑匪做朋友。你到底要做什么?”
沫尘挑眉,姿态妖媚:“有人在等你。我只负责将你送到清流山。”
是谁呢?谁会在清流山等着她?知夏不知道,她只觉得心口一下又一下尖锐的刺痛让她忍不住想要痛哭失声。那是一股说不出的痛楚,带着血魅,和不可知的遗恨。
对面的少女放下茶杯,慢慢向知夏走了过来,一声一声的脚步,让知夏莫名开始紧张。好近,知夏皱眉,身子微微往后仰,看着沫尘。
这种感觉让知夏十分不适应,陌生的压迫感让她忍不住轻轻皱眉,紧紧盯着沫尘。
“我实在不明白,你有什么好的……”沫尘的手轻轻抚摸着知夏的脸颊,细腻的触感让她微微失神,那不过是一瞬的失神,却让沫尘感到陌生与可怕。她仿佛碰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迅速退离,神情戒备。
知夏神情冷漠,看着她。
“不准这样看着我!”沫尘透过那双眼睛,仿佛看见了另一双清冷的眼眸,眉梢眼角都带着对她的嘲讽,有着雪山之巅的圣洁和冰寒,又仿佛天边最不可察的那抹流云……那双,让沫尘痛恨一生的眼……
此时,和知夏的眼睛奇异的重合。
沫尘将一条洁白的丝帕蒙上知夏的眼。突如其来的黑暗让知夏心慌,她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你做什么!把这个东西拿开。”
沫尘喃喃:“我讨厌你这双眼睛。如果不是他,我真想把这双眼睛挖下来祭奠。叶姑娘,你该感谢我此时的自制力还不错。”
“我讨厌黑暗。拿下来!”
沫尘不再理会身后的叫声,走出了知夏的房间。
关门声让知夏明白,这人根本就不管她会如何。知夏知道自己在黑暗中看不见东西,她一直在努力克服这个弱点,但似乎总是无法做到。以前行走江湖的时候,她尽量在天黑前到达下一个城镇投宿,就算真的莫可奈何要在野外过夜,她也将火生得很旺,且常常一夜不合眼。直到……
直到夜宸光的出现。
有他在,总是莫名的安心。不再惧怕黑暗,不再恐惧风雨。有他的地方,总是温暖明亮的,所有一切可怖的东西,都不会再出现。
但现在,双手被绑,四周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无助感让她十分害怕。
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希望有个人在她的身旁陪伴。不论那人是谁,只要陪着她就好。
有时,人就是这么莫名其妙,不过因为一瞬的寂寞或害怕,便爱上了另一个人。那人或许没有出众的外貌和能力,没有显赫的家世,仅仅因为他在那时陪伴着自己。
知夏慢慢挪动着身体,想要靠在床柱上。但是不安全的感觉,紧紧缠绕着她,像是一条冰冷的蛇,在她浑身上下游动。
知夏努力压制住心里的颤抖,一下一下地挪着,终于,右侧感到一个坚硬的东西。知夏轻轻舒了一口气,放松全身,靠在床柱上。
她闭上眼,自我催眠,我不是被一个东西蒙住了眼,我只是困了,我准备睡觉。
默念了多遍,渐渐平静下来。一日下来的劳累和恐惧,终于让她在此时,安静睡去。
睡梦中,她听见了一个声音。张扬明亮,带着少年的稚气,却格外好听。
“恶女,你不会到了黑暗的地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吧?而且,你怕黑?”
“不要以为本皇子很喜欢你!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拙劣的演技!你都不知道你骗人的时候,有多么丑!”
“不要再动了,不然等下本皇子可是要亲你了!”
“目的?娘子真是说笑了!我愿意出钱养这些废物,当然是因为我爱你啦!”
知夏看不见说话的人,浓雾遮住了他的脸。但这声音很是熟悉,熟悉到心痛。从来就只有一个人会叫她“恶女”,一声一声,十分亲昵。
也,十分的怀念……
知夏醒来时,眼前依旧一片黑暗。但她感觉到丝帕紧紧贴在她的眼角,一片冰凉。知夏出神,连眼前的黑暗都没有注意。
那些话,是以前的记忆吗?好像,是的吧。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相处?她所不知道的事,夜宸光独自一人的回忆。
该怎么做,才能恢复记忆?从没有哪个时刻,知夏这么想要记起以前。
不知过了多久,知夏感觉到有人接近她。脚步很轻,甚至听不见脚步声,知夏的心愈跳愈快,她不知为何自己会这样,知夏试探地叫了一声:“沫尘?”
那人没有回答,但知夏感觉到他越来越靠近自己,冰冷的呼吸就近在咫尺。知夏全身寒毛直竖,忍不住心慌地大喊:“你是谁?!”
那人也不答,突然横抱起知夏,知夏吓得尖叫一声,心中困惑为何沫尘没有动静,而这个人,又是谁?恐惧紧紧缠绕着她的心,她紧紧咬着唇不想让自己脆弱的哭声泄露让他人轻看,但黑暗和如今这个陌生人却让知夏恐惧不已,全身忍不住轻轻颤抖。
这个怀抱很冷。仿若千年寒冰,冒着森森寒气。
“你要带我去哪?”
知夏本以为这人不会回答,却让她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声音,语气冷漠疏离,声线却带着常人不会有的魅惑,如上好白玉轻撞,又像黏嚅的麻糖撕扯不开。
“带你去你的父亲那儿。五日后,你就在清流山了。此次,你就当一次无聊的旅程吧……”
此后,知夏努力想要从这个陌生人嘴里套出一些话,但那人却再也不开口。知夏甚至没有感觉到颠簸,但她知道他们在快速地前进,因为风刮在脸上实在是疼。
知夏曾要求他将眼睛上的黑布拿去,但那人却不答应。
知夏只能在黑暗中艰难地自我催眠。
“什么时辰了?”
那人想了一会儿,淡淡道:“该吃晚饭了。不过,那儿应该已经开始吃饭了吧。”
“哪儿?”
那人不再应答,知夏只知道速度更快了。她忍不住将脸埋进那冰冷的怀抱,以免如刀的寒风吹痛她的脸。
山间的蛙声和蝉鸣交织在一起,奏出一曲清新的乐曲。知夏细细听着,在这大自然的声音之下,她还听见了一个微不可查的脚步声,踩在竹叶上,沙沙作响。
来人不说话。知夏只知道抱着她的人是跟着来人走的。是的,他们是在走,已经不是快速的移动了。知夏总感觉有一股视线在自己身上,若有若无。
知夏几次张口,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只能默默闭上嘴,等待着目的地。
约莫是一个时辰之后,知夏终于站在了土地上。知夏道:“可以松绑吗?”她的手已经麻木了。
绳子刚被解开,知夏还来不及将黑布扯下,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天堂主,这是你带来的客人?难不成就是飞尘漫天的首领么?”
知夏怔住,这声音……她不会听错的。好熟悉。这声音曾经大笑着,拍着她的脑袋和她说:“我们的知夏,将来一定是个漂亮的姑娘。到时一定很多人想要娶你。哈哈!”曾经恼怒着,指着她愤怒地喊着:“你个不孝女!难不成你为了那个人,还要和我决裂!脱离出叶家吗?!”
更曾经悲伤着,语带怀念:“知夏,你知道吗?你的母亲是一个美丽的人。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时,桃花开得很是美丽。知夏,你笑起来,很像你的母亲。”
爹爹……
知夏突然弥漫出悲伤,浓浓的悲伤与痛苦。她直觉地认为,以前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在她听见了爹爹那带笑的话之后。
叶天成笑着的嘴角突然僵住,瞳孔疾速收缩。知夏慢慢扯下蒙住双眼的黑布,果然看见温暖的烛光下的叶天成。预料中的人,却陌生的可怕。知夏踌躇着,不敢上前一步。
“知夏?”叶天成的惊讶不过一瞬,很快就恢复正常,他正色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继而偏头对着知夏身边不远处的人说:“天堂主,是你将我的女儿带来的?”
知夏这才注意到身边有人,转头一看,惊讶地捂住了唇。——则天。
则天笑着摇头。他的心中十分震惊,他在看见知夏的时候就隐隐猜出了什么,只是一直不太愿意相信罢了。谁又能想到,大昭的秘密组织的领头人,竟然就是蓝茵的十大世家中的叶家家主!
是投诚还是潜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