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踞转头望着笛声传来的方向,终于转身往储秀宫走去。
宫门还是开着的,两名太监正站在一块儿不知说着什么,远远地看见宫灯靠近,起初还只当时宫中之人走动,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圣驾来到。
赵踞走到门口的时候,那笛声仍在袅袅飘扬,夜影里听起来却别有一番滋味。
他往里看了一眼,又瞥向门口的太监:“谁在吹笛?”
那太监跪在地上:“回皇上,奴婢们方才听见,也不知是谁,也不敢进去打量。”
雪茶忙谄媚道:“皇上,让奴才进去跟您探听探听?”
赵踞也不理他,迈步往内,循着那笛声走了一段,却见屋内灯火通明,依稀有人声传了出来。
此时笛声正好停了下来,只听一个婉丽的声音笑道:“妹妹的笛子吹的真好,这曲调儿也新鲜。”
另一个有些羞赧的声音很轻地说道:“这原本是我家乡那边儿的小调,我又多日不吹这个,未免生疏,让姐姐见笑了。”
赵踞素有过目不忘之能,记忆力极佳,顿时便听了出来,里头说话的,前一个是江御史之女江水悠,后一人却是罗红药。
赵踞听笛声已停,转身要走。
却在这时候,有另一个声音说道:“姐姐们怎么这么气定神闲的,你们难道不好奇今晚上皇上会召幸哪一位秀女吗?”说话的这位却是同在储秀宫的户部侍郎之女孙雅。
江水悠笑道:“这有什么可想的,自然非朱家姐姐莫属了。红药,你说呢?”
罗红药仍是小声说道:“皇上的心意我却是猜不到的,也不敢猜。”
江水悠道:“这自然不是猜皇上的心意,只猜太后的心意就是了,今日太妃娘娘亲领着朱姐姐过去太后那边请安,这是何等的殊荣,听说太后对朱姐姐也很是青眼有加。”
屋外赵踞听了这句,浓眉深锁,眼神微冷。
里间众人却仍一无所知。只听孙雅说道:“这也难怪,有根基就是不同,所以今儿朱姐姐才那样得意。唉,以后她若是得了宠,更是不可一世了,咱们都要更小心些才能,免得一不留神又惹恼了她。”
罗红药想起来,忐忑道:“江姐姐,你那支钗子一定很贵罢?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江水悠道:“妹妹不必放在心上,那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能替你解了围就也罢了。”
孙雅笑道:“罗姐姐,你的运气也算是不错了,幸好遇到了江姐姐,敢帮着你开解的,不然可怎么办呢?我们那时候都吓傻了。不过说回来,人也不能太嚣张的,像是朱姐姐那样,头前才打了罗姐姐,怎么后脚就也挨了小鹿姑姑的打呢?真真如现世报般……可见还是要规规矩矩些好。”
江水悠也笑道:“这话很是,咱们以后也只谨慎小心,做好分内的事就罢了。”
***
赵踞转身离开了储秀宫,一路回到乾清宫中,在桌后坐了片刻,见雪茶还在旁边探头探脑,只是因知道赵踞的性子,所以不敢再跟他唠叨。
赵踞瞥了他一眼,终于说道:“去传……”
雪茶哧溜窜过来,竖起耳朵等待。
赵踞顿了顿:“传罗红药。”
雪茶略觉诧异,却也忙不迭地答应了,即刻命太监前去传旨。
内侍来至储秀宫的时候,众秀女都吃了一惊,有人纷纷出来打量,极艳羡地看着罗红药。
突然听见“当啷”一声,是从朱冰清的房中传出,仿佛是什么给狠狠摔碎了。
罗红药本就在胆战心惊,听了这声更是吓得狠狠一颤,脸色发白。
江水悠回头看了眼,在她肩头轻轻地按了按道:“妹妹别担心,这是好事。”
那边儿传旨的太监也带笑躬身说道:“恭喜罗采女。快随着奴婢们去乾清宫侍寝吧?”
秀女在侍寝之前自然还有一番程序,罗红药浑浑噩噩地洗漱整理了,末了又换了一身鹅黄的缎子中衣,才给送到了乾清宫的寝殿内。
殿内空无一人,罗红药环顾四周,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正在战战兢兢的,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罗红药回头看时,见是少年皇帝从外间走了进来,宫灯之下,皇帝一身明黄,越发丰神俊朗。
蓦地想起之前太监们的叮嘱,罗红药忙上前跪地行礼:“臣妾恭迎皇上。”
赵踞扫她一眼,并未做声,只径直走到龙榻边上落座。
罗红药因没听见他的声音,竟仍不敢动。
直到赵踞道:“你过来。”
“是,谢皇上。”罗红药缓缓起身,低着头小步走到赵踞身前。
赵踞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却见身量纤弱,虽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却仍有弱不胜衣之态。
赵踞握住罗红药的手,对方猛然一抖,似乎要躲,却又反应过来,不安地看了赵踞一眼。
皇帝却并没有在意,微微用力将她拉到怀中,转身摁在了榻上。
***
皇帝宠幸了罗采女之事,在当夜便传遍了整个紫禁城。
对于正也在等消息的颜太后来说,虽然皇帝选的并不是自己最可心的,但到底这是才开始,倒是不必操之过急。
储秀宫中其他的秀女们却也几乎都一夜不眠。
朱冰清的房中甚至还传出了半是懊恼半是委屈的哭声。
储秀宫的掌事姑姑低头走过中庭,回头看一眼周围,便敲开了江御史之女江水悠的房门。
“姑姑。”江水悠面上带笑,屈膝行了个礼。
宋姑姑道:“采女还没有睡下?倒要早点安歇,才能养足精神。”
江水悠请她到了桌边落座,道:“姑姑说的是,我即刻也要洗漱睡下了。”
宋姑姑点点头,才放低了声音说道:“今晚皇上来过储秀宫的事儿,采女已经知道了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