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朗激动地砸掉了手中的粉笔,说,“这一招,高就高在,即便警方有监控、有行车记录仪影像,给警方的错觉也是在闹鬼,并非有人作案。
在车辆急剧右打方向盘被逼停后,车一定是靠到路边,脱离监控;一旦熄火,车辆停止对行车记录仪的供电,记录仪关闭,就可以放心作案了。
这口锅,就要被这个‘鬼’背着了。
我的天哪,我就是一神探啊!”
“恰好这个路段,有闹鬼的传说,这确实很容易被人利用。”
凌漠附和道,“这事情给我一个启示:在科学不能解释的情况下,我们就要及时换一条思考的路子,不然就容易钻进死胡同。”
“在不是真的有鬼的情况下,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傅元曼说,“不过,我提醒一下大家,目前掌握的情况是,副驾驶确实有人流血,不过这并不是驾驶员以及五名乘客中的任何一人。
而且,刚才我们可以看到,车辆行驶在高速上的整个过程中,并没有停车上客。”
“也是啊,这又是一个问题。”
萧朗坐回自己的位置,托腮思考。
“会不会是汽车在酒店等人,或者从公司出来的时候,车里就潜伏了一个人?”
唐铛铛说。
“司机肯定会对车辆进行检查的。”
萧朗摇着头说,“即便司机是同伙,你们可还记得,在往安桥县行驶之前,那个送车的职员上了车来检查人数。
我是了解的,柯斯达车体宽阔,视野很好,有没有藏人,站在车门口就一目了然了,如果有其他人,职员不可能发现不了。
再极端一点,即便是司机、职员都是同伙,这五个老板也不是傻子,上来一个陌生人不会有所警觉吗?”
“而且车辆在酒店停车的位置是靠墙的,也就是说,所有人上车都是要经过车前面的行车记录仪的,并没有其他可疑人上车。
当时司机一直把车保持在发动状态,所以记录仪一直在工作。
如果司机是同伙,这个时候肯定会熄火或者关闭记录仪。”
凌漠说,“这是犯罪者的正常心理。”
“那就是在停车拿卡的时候,有人上车了?”
坐在拐角处的阿布继续猜测。
“不可能。”
萧朗说,“还是基于之前的理论,即便司机是同伙,给开门,其他人也会提出异议的。
这个老司机停车拿卡的动作一气呵成,一共只有十几秒的时间。
而且,柯斯达的悬挂(2)比较软,只要有人上车,车体就会有颤动,这一点在之前几个老板上车的时候,记录仪的晃动可以证实。
在司机停车拿卡的时候,记录仪并没有晃动,说明没人上车。”
“那就奇怪了。”
阿布继续插话说,“之前不可能有人潜伏,之后没停车不能上人,那这个‘第七人’是怎么进入车里的?”
“哟,这么晚了你们还在开会啊。”
聂之轩推开大会议室虚掩的门,走了进来。
聂之轩明显有了黑眼圈,面色也稍显倦怠。
“刚结束尸检吗?
你来说说你那边的进展。”
傅元曼挥手让聂之轩坐了过来。
“这尸检,还真是难得很。”
聂之轩苦笑了一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说,“尸体损坏得太重了。”
“次生损伤(3)?”
凌漠问。
聂之轩点了点头,说:“死者的头颈部被巨石击中,基本上是形成‘全颅崩裂’了;肢体也因为泥石流的挤压而形成了大量的次生损伤;尸体的内部,器官和骨骼复合型损伤,甚至很多都看不出是生前伤还是死后伤了。”
“那究竟还能不能看得出死因了呀?”
萧朗急不可待地说。
“我们几个法医把死者的颈部皮肤给复原了,损伤很复杂。”
聂之轩说,“死者颈部索沟确实是有‘提空(4)’的现象,说明是缢死,不是勒死。
但是从颈部皮肤下面的肌肉组织损伤以及甲状软骨(5)广泛性骨折来看,缢死死者的工具应该是一个宽度大于五厘米的软质绳索。”
“哪有那么宽的绳子啊?”
萧朗说。
“安全带。”
凌漠说。
“对。”
聂之轩说,“我们分析,死者就是被安全带缢死的。”
“出车祸的时候?”
萧朗翻着白眼,在脑海里还原当时的情景。
“不会。”
凌漠说,“无论怎么侧翻,都不应该形成缢死。
而且,发现尸体的现场不可能有安全带,尸体是被杀死后移动到二十米之外的。”
“是啊,正是因为这样考虑,我们又仔细检查了死者的四肢。
果然,在死者的脚踝处发现了环形的皮下出血。”
聂之轩说,“我们法医称这种损伤为‘约束伤’。”
“有人在上方用安全带缢颈,还有人在下方通过‘拉脚’的方式增加缢死的力量。”
凌漠说。
“老师说过缢死的案件性质一般都是自杀和意外,罕见于他杀。”
萧朗说,“这个就是那部分罕见的吧。”
“对。”
聂之轩说,“正是因为在一个有安全带的车里,车辆发生右侧翻,驾驶座位于空间的上方,这才形成了一个具备他缢作案的特殊环境。”
“系安全带的司机在发生侧翻之后,被固定在座位上,这个时候如果打开安全带,就可以直接用安全带绕颈来杀人。
如果司机的位置发生改变了,那么再给吊起来就很难了;如果司机的位置没有改变,那么他堵住了车内外的唯一通道——驾驶座车门,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所以,杀死司机的至少是两个人,一个人在车门外悬挂他,另一个人在车内拽脚踝加压,里应外合,更方便杀人。
这就印证了我们之前的推断,这个副驾驶位置上的人,是杀人凶手之一。”
傅元曼把话题拉了回来。
“这样看,还真是绑架啊?
里应外合的绑架。”
萧朗说,“不过绑架就绑架,为什么在实施绑架之前,要先杀一个人啊?”
“一是杀鸡儆猴,让几个老板放弃抵抗;二是直接除去闲杂人等,灭口匿迹;三是还可以制造一个自杀现场,让人感觉这个驾驶员是不是有什么精神方面的问题,最好能和‘闹鬼’事件结合一下,制造更加玄幻的效果。”
凌漠掰着手指说道。
“闹鬼?
闹什么鬼?”
聂之轩顿时精神了。
傅元曼把唐铛铛复原的行车记录仪影像重新播放了一遍,并且把之前组织成员们集思广益得出来的结论和聂之轩说了一遍。
“你们的猜测还真是非常有道理,有可能啊!”
聂之轩竖了竖大拇指,说,“不过‘闹鬼’这个事太搞笑了,鬼还能喷溅出血迹吗?”
“对了聂哥,你见过那么多死人,有没有见过鬼?”
唐铛铛小心翼翼地问道。
“如果我能见得着鬼,那我不就是神探了吗?
直接问他怎么回事不就好了?”
聂之轩笑着说。
聂之轩轻松的话语倒是引得唐铛铛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她缩了缩肩膀,没再说话。
“可是,大家都解释不了在未停车的情况下,犯罪分子如何上车的问题。”
傅元曼摊了摊手,说。
“dna检验不能作为王牌。”
聂之轩揉着头发,说,“有无数种情形都会导致dna结果的误差性,也是出于这种考虑,我又去找傅姐确认了一下。”
“傅姐?
什么傅姐!那是你阿姨!”
萧朗挥着拳头说。
聂之轩淡淡一笑,接着说:“傅主任调出了原始检验的图谱,甚至我们又重新把检材做了一遍检验,结论还真是没错。
后来我也是灵机一动,和傅主任一起对检材的y—str进行了检验。”
“说中文。”
萧朗说。
“家系里的男性才有的y染色体遗传,父亲的和儿子、兄弟所拥有的都是一样的。”
聂之轩解释说,“我们还真的找出了线索!这个副驾驶的血迹啊,应该属于五名企业家之一的顾星的亲兄弟。”
“怪不得和顾星的妻、子的dna亲子鉴定比对排除了呢。”
凌漠说。
“顾星,就是那个坐在车辆右列的人对吧?”
萧朗翻着笔记本。
凌漠点了点头,说:“五个企业家中资产最少的,也是最年轻的,只有31岁。”
“这个年纪,不应该都是独生子女吗?”
萧朗说。
“你不还有个哥哥吗?”
凌漠反问道。
“我爸妈那是双独政策!”
萧朗再次挥舞了一下拳头,旋即又关切地看向唐铛铛。
唐铛铛缩着肩膀陷在座椅里,眼神暗淡无光。
“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傅元曼摊了摊手,“他是怎么上车的?”
“不急,知道这一条线索之后,子墨和警方同事们一起去调查了。”
聂之轩说,“抓住了顾某的兄弟,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4
“查到了。”
在大家静静地坐在会议室里等待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程子墨推门走了进来。
从她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她带回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没抓到?”
聂之轩转头问程子墨。
“调查了一大圈,并没有这个人存在。”
程子墨耸了耸肩膀。
“这,怎么可能?”
聂之轩很是讶异。
“七组警员,就围绕这个顾某的兄弟进行调查。”
程子墨说,“只能查出,顾某曾经有个哥哥,在三十年前游泳淹死了,那个时候顾某刚出生不久。
其他的,绝对没有什么兄弟。
几方面都印证了这个结论,不会错。”
“三十年前!”
聂之轩说,“没有其他兄弟了?”
程子墨摇了摇头,扔了一粒口香糖进嘴里。
空气瞬间凝结了,大家都在皱眉思考。
“难道,真的有鬼?”
依旧是唐铛铛怯生生的声音。
“还是个能流出血来的鬼。”
凌漠说。
“你们在说什么?”
程子墨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然而并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都在思考着如何用科学来解释这一起案件。
“车辆未停,不可能上来新人;顾某没有哥哥,不可能留下dna。”
聂之轩说。
“我刚才说了,如果遇见科学不能解释的情况,我们就要赶紧换侦案思路。”
凌漠说。
聂之轩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像是在网络上查了什么文献,说:“如果要把这两个重要的疑点合在一起,嗯,倒还是有一种可以用科学解释的可能。”
“哦?
有什么可能?”
萧朗直接越过凌漠,跳到了聂之轩的身边。
“车辆上没有上来其他的人,血迹就是顾某的。”
聂之轩说。
“那不太可能吧,我妈不是做了好几遍吗?”
萧朗摇着头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我妈的技术我相信,她从世界上有dna这个技术的时候,就开始做这份工作了。”
“当然不会是傅姐,啊不,傅主任的问题。”
聂之轩说,“但曾经有文献报道过,我们人类当中,有一部分‘嵌合体’,我怀疑,这个顾某就是个嵌合体。”
“说普通话。”
萧朗又越过凌漠跳到了聂之轩的旁边。
凌漠一脸无奈。
“就是说,有那么一种人,他的体内存在两种遗传物质。”
聂之轩说,“有一种说法是,细胞在受精时期,形成了一对受精卵,可是,在发育时期,其中一个胚胎‘吃’掉了另一个胚胎。
实际上,就是两个胚胎的一种融合和交换。
两种遗传物质在一个胚胎之中发育成不同器官,造成了一个人身上有两种dna的情况。”
“所以那个被吃掉的胚胎,就是顾某的兄弟了。”
凌漠说。
“不错。”
聂之轩说,“假如顾某的性器官dna是他兄弟的,那么他生出来的孩子,自然是和他兄弟的dna相匹配,而不是和他的匹配。
但是他的造血器官是自己的dna,流出来的血自然就是他自己的dna了。”
“被他兄弟给戴了绿帽子。”
萧朗笑得前仰后合,乍一眼看见唐铛铛依旧茫然的眼神,瞬间停止下来。
“也就是说,和那个三十年前死去的顾某哥哥毫无干系。”
凌漠说,“虽然是两种dna,但作案人应该就是顾某本人。”
“我说过,dna不是王牌,因为dna可能造成误导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聂之轩说,“如果真的是这种情况,我们之前的疑点就全部解决了。”
“基因这个东西,还真是神奇啊。”
凌漠沉吟道。
“那这是不是极小概率事件?
就被我们碰上了?”
萧朗说。
“其实有文献说,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聂之轩说,“只不过我们人一辈子,只有极少数人才会进行不同部位的dna检验,所以,被报道出来的也就少了。”
“这就是能解释整个过程的唯一一种科学解释吗?”
傅元曼说。
“在我的知识领域内,应该是的。”
聂之轩答道。
“而且,我觉得这种说法,是有佐证的。”
程子墨边嚼着口香糖边翻着笔记本,说,“根据警方的反馈,在企业家们上车以后,职员和司机有一个沟通。
然后一个企业家提出,天黑路滑,走高速才安全,这个企业家,就是顾星。”
“嗯,我也记得介绍案情的时候,有这么一个情节。”
萧朗说。
“不经意间,就制造了作案条件啊。”
凌漠说,“看来,侦破案件中及时转变思路很重要。”
“现场看,也是这样。”
聂之轩说,“坐在汽车左列的四个人,随身物品都还在相应的位置,有的是头发,有的是皮包,还有的是茶杯,这些都可以固定这些人的位置。
而坐在右列的顾星,只留下了一副眼镜。
如果他坐在副驾驶,那么侧翻过程中,眼镜被抛去右列座位的位置,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关键是动机。”
傅元曼点拨道。
“对对对。”
萧朗跳起来说,“如果是其他人,这不像寻仇,不像抢劫,也不像绑架的,说不过去。
但如果是行内人,就好说了,人家说了,同行是冤家,这个姓顾的,有一万种理由可以绑走他们。”
“你说说哪一万种?”
凌漠现场打脸。
萧朗一时语塞,憋得脸通红。
“前期,警方对五个企业家和一个司机的背景都进行了深入的调查。”
傅元曼说,“但确实没有发现这六个人有什么异常情况。”
“调查情况我也看了。”
凌漠说,“基本上覆盖了所有的社会关系、通讯联络、近期表现等情况。
但那个时候毕竟没有特定的目标,也没有把这六个人当成嫌疑人去调查,还是有调查空白区的。”
“你说的是?”
傅元曼问。
“电子物证。”
凌漠说。
“网络通讯记录基本都查了。”
傅元曼说,“但是网络活动轨迹没查,毕竟没有相关手续,无法扣押当事人的电脑。”
“就是想看看,这个顾某会不会通过网络研究全息投影的技术。”
凌漠说。
“有道理。”
傅元曼看了看窗外已经渐亮的天,说,“现在多项线索都指向顾某,检查他的电脑应该不是问题。
我马上给萧局长打电话,让铛铛配合警方电子物证部门检查顾某的电脑!”
唐铛铛领命出门,萧朗又想陪同,却被傅元曼制止了。
“萧朗你给我留下,我们要研究下一步工作。”
傅元曼说,“他们藏身何处,我们现在还一无所知。”
“南安七区九县,你留下我,我也找不到啊。”
萧朗看着唐铛铛消失的背影,沮丧地说。
“自然和现场是有关系的。”
凌漠走上讲台,在led显示屏上打开了两张图。
一张图是南安市的航拍地图,另一张图是被泥石流掩盖的现场图。
“昨天下午,我和子墨去现场看了看地形。”
凌漠指着第二张图说,“这是我们在现场拍摄的,基本已经完全掩盖了原貌,看不出有什么可以通行的小路。
所以,我们调出了几天前的谷歌地图,好在这张地图正巧是泥石流发生之前拍摄的。”
“有路吗?”
萧朗看着第一张图一脸茫然。
“可惜谷歌地图的清晰度有限。”
凌漠接着说,“但我们结合勘查地形之后的结论,可以确信,山体滑坡之前,从现场位置有三条小路可以离开。”
“哦,你是说,凶手劫持人质之后,肯定会走小路离开。”
萧朗说。
“那当然,重新回到高速上,就会进入我们的监控视野。”
凌漠说。
“劫持四个人,不容易啊。”
萧朗说。
“可是,我们从卫星图上看到的三条小路,都只有不到一米宽。”
凌漠将地图放大,并且加上了比例标尺。
“那就是说,通不了车。”
萧朗说。
凌漠点了点头。
“如果凶手的帮凶人数不够多的话,怎么控制四个大男人?”
聂之轩提出了问题。
“是啊,顾某本人受伤了,而且眼镜丢了。
他不需要人照顾就算不错了,不可能再押解别人。”
程子墨说。
“我倒是觉得不会有太多人。”
凌漠说,“如果真的来了五六个人,加上车里的人,浩浩荡荡的,只要一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还有一种办法可以控制多人,就是有枪。”
“空旷地带,控制多人的最好办法,就是用远程武器。”
萧朗赞同。
“现在我们再来看看这三条路。”
凌漠说,“第一条路,这条路一直是在密林旁伴行。
如果我是顾某,不可能用这条路,因为无论是有枪还是有炮,一旦被绑架的人钻进了密林,想再抓回来就太难了,枪都不一定有用。
第二条路,这条小路从高速旁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南安市到安桥县的快速通道。
如果这条小路可以使用,为什么顾某还坚持要走高速公路?
走快速通道岂不是更加保险,连躲避监控都省了。
所以,我认为,顾某之所以会选择在高速公路的这一路段下手,一方面是为了利用闹鬼的传言,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第三条小路。”
“这条小路我和凌漠走了一趟。”
程子墨说,“路面平坦好走,周围都是无法藏身的低矮灌木,如果有枪,别人根本就不敢逃,否则逃出几百米都没有掩体。
这条路一直通往安桥县辖区的安木镇中心,步行大约一个小时能抵达,而且整条路周围都没有住户。”
“你的意思是说,顾某设定的藏身点,就在这个安木镇?”
傅元曼问,“不错,原来你们都提前有准备了。”
“我只是觉得一条路走不通,就换条路走走。
思路,也是这样。”
凌漠说,“如果我是凶手,我就会这样安排。”
“那就可以直接安排包围搜查了。”
聂之轩兴奋地说。
“那可不行。”
萧朗说,“不管是什么镇子,都会是四通八达的。
如果大张旗鼓地搜查,消息很快会被顾某知道。
现在四名人质不知死活,贸然搜查一定会引起很多麻烦的。
到时候顾某把人一杀,全部深埋,咱们到哪儿去救人?
而且也没证据证明顾某犯罪啊。”
“这回说得对。”
凌漠淡淡地说。
“你说说,我哪一次说得不对了?”
萧朗不服气地辩解道。
“事不宜迟,萧朗可有什么好办法?”
傅元曼问。
“人多的话容易被发现,我一个人去侦查一下就好了。”
萧朗站起身来整理身上的装备。
“还是我们俩一起吧。”
凌漠也站起身来。
萧朗看看凌漠,没有拒绝。
“这次不会像上次一样那么惨烈了吧?”
萧朗骑着一辆摩托车,载着凌漠,说。
“你这个卷着裤脚的迷彩裤穿得太有乡村风味了。”
凌漠淡淡地回避了话题。
“问你话呢,兜了两圈了,可有什么发现?”
萧朗的声音并没有被迎面而来的气流冲散。
“镇子上,只有一个送外卖的小哥。”
凌漠说。
“你饿啦?”
萧朗抬头看了看天。
大雨之后,天空格外蓝。
在这个初冬的季节,太阳当空,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之前没有嫌疑目标就是大海捞针。”
凌漠说,“但是确定顾星是嫌疑人了,就好查很多了。
据之前的调查,顾星和这个镇子有一些瓜葛,主要是他有一些朋友在镇子上做生意。”
“你的意思是,来看看他哪个朋友的店最适合藏人?”
萧朗不甘示弱。
“嗯,是这个意思。”
凌漠说,“有一家靠山的理发店,店面不小,位置隐蔽,二楼窗户还有防盗窗,我觉得可能性最大。”
“这和外卖小哥有什么关系?”
萧朗说。
“查找目标是绝对不能失手的,不然就会打草惊蛇。”
凌漠说,“既然不能一一排查,就要想别的办法。
比如,四位企业家大佬,中午是要吃饭的。”
“哦,我明白了。”
萧朗说,“看看那个理发店的外卖有没有多点。”
“这是一方面。”
凌漠说,“最重要的是,看我们能不能获得百分之百确定的线索。
快一点,跟紧一点,不然看不清了。”
“哪有看不清?
清清楚楚啊。”
萧朗说完,加了加速。
外卖小哥转过几个街口,来到一幢靠山的房子旁边停了下来。
萧朗在五十米外也停了下来,装作在一旁点烟。
“七份一品牛排,请签收。”
萧朗动了动耳朵,清晰地听见了五十米外的声音。
“果真,他们店里明明只有两个人。”
萧朗说。
“这种事情肯定越少人知道越好。”
凌漠从口袋里拿出五名企业家的照片,递给萧朗,“再看看,别忘记他们的样子。”
“忘不掉。”
萧朗躲在摩托车的后面,向五十米外那一家叫作“李爽造型工作室”的理发店看去。
一个身材高大的光头肌肉男走出门外,接过一个大塑料袋,然后在签收单上签字。
“奶奶的,根本就不需要这么费事,我们早就该发现他们了。”
萧朗小声说,“你见过理发店里的师傅剃光头的吗?”
“说过了,我们需要的是万无一失。
盯紧点,等一确认,就通知特警来抓人。”
凌漠说。
凌漠的话音未落,理发店里突然冲出来一个瘦弱的男子:“救……救救……”
话没说完,光头男一个箭步冲上去,用胳膊勒住了瘦弱男子的脖子,男子瞬间发不出声音了。
“舅舅?
我说了,我没你这个外甥!”
光头男恶狠狠地说,“你要是再出去赌博,我砍了你的手指。”
瘦弱男子挥舞着双手,想说些什么,但发不出声音。
光头男瞪了瞪愣住的外卖小哥,说:“看什么看?
难道你和他是赌友?”
外卖小哥并不想管闲事,二话没说,跨上电动车骑车离开。
萧朗和凌漠赶紧也跨上了摩托车,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
“看到没?”
凌漠说。
“看到了。”
萧朗一边骑车,一边从摩托车的后视镜观察理发店门口的情况,“陈蛮子。”
“视力还真是不错。”
凌漠一边说,一边打开腰间佩带的定位器。
这是事先预约好的信号,一旦凌漠打开定位器,埋伏在镇子外面的两车特警就开进镇子,实施抓捕。
“不好!”
正在看后视镜的萧朗说,“光头正在把陈蛮子往山里拖。”
“嫌麻烦要灭口?”
凌漠说,“还是惩罚?”
萧朗猛捏刹车、猛打方向盘,摩托车一个漂亮的漂移,调过头来,坐在后座上的凌漠差点儿被甩了出去。
“来不及了,要救人。”
萧朗加速向理发店驶去。
“他们三个人,还有枪!”
凌漠倒还算是镇定。
“你封锁理发店,我上山救人。”
萧朗的头发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摇摆不定。
“我找个借口拖住三分钟,特警就能到。”
凌漠说,“我这边没问题,你那边注意安全。”
萧朗没有回答,把摩托车停在理发店十米远处,几步一跳,就钻进了山里的密林。
萧朗没走出二十米远,就看见了远处的两个人。
陈蛮子正跪在地上,用一个铁锹挖坑,即便离得很远,萧朗也听得见陈蛮子正在低泣。
而光头男则手持一把手枪,正抵住陈蛮子的后脑勺。
“让被害人挖坑埋自己,这不是小鬼子当年喜欢用的办法吗?
学谁不好,学小鬼子!”
萧朗心里想着,举着手枪,利用大树的掩护,一步一步向嫌犯靠近。
不过,是萧朗高估对方了,因为在萧朗走到光头男背后两米的时候,光头男依旧一心一意地盯着陈蛮子挖坑,完全没料到背后有人。
萧朗顽皮心起,他把手枪揣回了腰间,走到光头男背后,朝他的后脑勺吹了口气。
光头男一惊,转身用手枪指向萧朗面部,不料,手枪的套筒和击锤被萧朗一把握住。
“你的感觉这么差,还学人家当打手?
太山寨了吧?”
萧朗奚落道。
陈蛮子猛地听见背后有声音,回头一看见这个景象,二话没说,丢下铁锹就跑。
“陈老板,往理发店跑,等你跑下去,估计那里已经全都是警察了。”
萧朗抖着腿,一脸挑衅地盯着光头男。
光头男扣了两下扳机,扳机纹丝不动,只好丢下手枪想来一招“双拳贯耳”。
可是他丢了手枪,手枪自然就到了萧朗手中,萧朗不慌不忙地把手枪转了个圈,在光头男的双拳击打到面门之前,把枪口指向了光头男。
光头男扑通一下跪下了:“警察爷爷,我没杀人,那司机是星哥和晖哥杀的。”
“要不是放心不下凌漠那小子,我还真就和你玩两招。”
萧朗不屑地说,“你练这一身肌肉,是用来炖着吃的吗?”
当萧朗押着光头男下山的时候,已经有几十名荷枪实弹的特警围在理发店的四周。
几名特警押着两个人从理发店里走了出来,还有几名特警扶着满身伤痕的三个煤老板从理发店二楼下来。
凌漠站在被押解的顾星身边,一言不发地盯着顾星的脸。
看起来,顾星是经过了反抗的,因为他的脸上、额头上都粘着碎发屑,狼狈不堪。
萧朗正要向凌漠炫耀一下,自己只身一人,不费一拳一脚就抓获了光头男,凌漠却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跨上了摩托车扬长而去。
“哎呀我去,你这小子又犯什么病?”
萧朗感到莫名其妙,不禁喊道,“你把车骑走了,我怎么回去?”
当特警专程把萧朗送回守夜者组织的时候,傅元曼正满面红光地站在讲台上:“守夜者组织恢复职能后的第一起案件,在大家的努力之下,完美破获了。
犯罪嫌疑人悉数被擒,人质全部获救。
这是一场漂亮的战役,我相信,我们的出色表现,会给我们迎来更加难啃的骨头。
但是我知道,你们都是最爱啃骨头的!”
“姥爷,狗才爱啃骨头。”
萧朗一边说着,一边坐回了座位。
“你听过c7h9二乙酰吗啡吗?”
聂之轩问萧朗。
“什么什么?”
萧朗不耐烦地挥挥手,“说普通话。”
“就是一种新型毒品。”
聂之轩说完,示意唐铛铛跟萧朗说前因后果。
唐铛铛说:“这个顾星的电脑里,不仅有全息投影的资料,还有一些新型毒品的资料。
这种毒品是海洛因的一个新型变种成分的毒品,连吸五天成瘾,就基本难以戒除了。”
“哦,顾星是想让老板们成瘾,然后控制他们。”
萧朗恍然大悟。
“今天是他们吸食的第四天。”
程子墨依旧在嚼口香糖。
“直接骗吸海洛因不就好了?
费那么大力气。”
萧朗摇了摇头。
“如果是普通毒品,这些煤老板又都有钱,那么即便上瘾了,花钱戒毒,或者花钱从别的渠道购毒都可以,就达不到控制他们的效果了。”
聂之轩说,“只有让他们中了外界买不到的毒,才能控制他们。”
“武侠小说看多了吧。”
萧朗说。
“嘿,要是真的有人研制出什么能控制人的药物,也是蛮可怕的。”
程子墨说。
“这种毒品全世界都极少有人弄出来,如果这案子破不了,危害可能不止是四个煤老板。”
聂之轩说,“不知道凌漠可听说过?
对了,凌漠人呢?”
“谁知道啊?”
萧朗说,“莫名其妙地跑了,丢下我一个。”
* * *
(1)编者注:卡口是高速道路上的特定场所,如收费站、交通或治安检查站等,卡口处设有监控系统,对所有通过该卡口点的机动车辆进行拍摄、记录与处理。
(2)编者注:悬挂,指的是由车身与轮胎间的弹簧和避震器组成的整个支持系统。
(3)编者注:次生损伤,指的是受伤或死亡后,再次受到损伤。
(4)编者注:缢死的索沟深浅不均、八字不交叉的现象称之为提空,是和勒死作为区别的征象。
(5)编者注:甲状软骨,指的是位于喉的前壁和侧壁的软骨,由前缘相互愈着的呈四边形的左、右软骨板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