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最后一节课，时钟分针像是几近迟暮的老人，不慌不忙，不紧不慢，急的时不时看向时钟的学生几乎疯狂，捂出一头汗，巴不得当机立断撩开袖子提腿跑上讲台，拆了钟捏着分针狠狠地给它转上一转。
数学老师捏着截粉笔头，听见背后小声的议论声转过身来，拍着手指上的粉笔灰，严肃地批评道：
“还没下课呢，能不能看着黑板！”
女孩忽然很赞同老师的话，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听完课，等着下课吗？
同学们窃窃私语着，几个人抬起头来向黑板看着老师慢慢吞吞地写着解题过程，还附带着几句重复强调的讲解。
还没等到别人因为无聊重新低下头去，她自己反而先急了，实在是不愿意再抬起头来去花脑子研究数学老师写的数字符号，晃一眼手表，叹口气，拿起笔，却对书上的题产生了厌倦，手总是情不自禁，想伸进桌去摸摸桌洞里的巧克力，指尖刚刚碰到包装，脑子又不开窍地想起巧克力易化，依依不舍伸出来，把手探进裤兜里探了探书信的所在，确认无误后重新安安稳稳放回桌上。
手却还是不知道放去哪儿，只好恶狠狠拧开笔盖，尽量安下心画了个小人，原来三两笔就能简单画出来的小人儿今天算是临阵脱逃，歪歪扭扭长着个歪嘴儿像是在笑话她。
烦，怎么今天什么事都不顺心呢？她满头黑线，十分暴躁地想去抓抓头放松一下，转瞬间理智提醒她今天没带发梳和镜子，万一抓乱了头又是一大失败，只好深吸几口气用生了满汗的手抓起笔，在多灾多难的纸上用乱线糊去小人的脸。
铃声响起，反倒把她吓了一跳。
临阵倒是生出几分怯意，腿唱起退缩的旗号来。
退缩的心刚冒出来，被她自己按了回去。
今天再退缩，谁知道下次又是什么时候，说不定情况就更加糟糕呢。
她郑重踏出一步来，好像上刑场，时间被拉得无比快，周围人的动作又是变得无比清晰，好像所有人都在观察着她的举动，她往前走着，心里倒生出几分不情愿来，生怕哪个人走出来把她拦下，笑眯眯问她一句：“去11班干什么呢？”
11班门口没有人，重点班拖堂果然是常态。
她小心绕过后门的窗，做贼一般躲在两窗之间的盲区里。
没等多久，11班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看来是下课了。
她憋足了勇气，挤进纷纷走出教室的人，对着教室里叫了一声。
“梁深，我有事找你，麻烦你出来一下！”
11班几个人瞬间停住了脚步，全部不约而同起哄出声来。
“准备好了？”许赛对着梁深说。
梁深没回他，把手里的书丢进桌洞里，叫住周谨，交代他在教室里等着，转身轻飘飘地荡出去，好似没看见全班人看热闹的眼光。
“散了吧，”梁深站在走廊里，“刚刚还吐槽肚子要瘪，现在怎么又不饿了？”
走廊里苍蝇搓手的人一边怪叫着一边散着，有几个人还时不时地往回看。
“说吧。”梁深摆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郑钰看着他，差点忘完了接下来该做什么。
“我，我，”她手忙脚乱地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刚刚上课想的一眨眼全部忘光，连带着巧克力差点也从手里掉出来，“就，就是……”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对他说：“那个，我喜欢你，你，你能答应吗？”
梁深看向已经不敢抬头看他的女孩，从兜里掏出颗糖果，用刚刚没来得及放下的笔在糖纸上写着什么，随即把糖交给了女孩。
“收着吧，”梁深说，“巧克力自己吃，不要太难过。”
梁深转进班里去，留下郑钰一个人在走廊里。
她早就预见结局，但心里还是抱着一点侥幸，慢慢打开了糖纸。
“抱歉，不喜欢你，但还请好好珍惜自己。”
她看着，心里生出几分高兴来，到底是她喜欢的人，就连拒绝也是这么温和。把糖塞进嘴里，哈密瓜的清香顿时在苦涩的口腔里爆炸，翻涌起一阵余幸和快乐。但是眼泪就是不争气地掉下来，噼啪打在巧克力包装上。
慢慢蹲下来，把眼泪藏在掩面的双臂里。
周谨还在想，要是今后回家多了一个姑娘，自己是不是该有眼色地躲开不做电灯泡，他坐在课桌上，双腿因为思考而微微摇晃着。
“想什么呢？”梁深的声音在他耳边犹如炸雷一般响起。
“怎么这么快？”周谨问他，“我嫂子呢？”
“什么嫂子？”梁深狐疑，“我原来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红娘？”
“你拒绝了？”周谨问，“为什么啊？小姑娘长得不赖啊，成绩估计也不差，你怎么就没答应呢？”
“关人家长相什么事，”梁深抱起后门的滑板，说，“我不喜欢人家而已。”
“没什么原因，也不是人家不够好，就是我不喜欢她而已。”
“哦，”周谨似懂非懂，“那你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梁深转头看向他，不爽地皱皱眉，说：“你不是饿了吗，现在还问这么多，不吃了？”
周谨跟上他，小声地骂了一句。
两个人走出后门，周谨一眼就看见了蹲在地上的女孩。
“你好？”周谨没管梁深，三两步跑到郑钰跟前，说，“好点了吗？”
郑钰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不要那么伤心，”周谨把餐巾纸递给她，安慰着说，“你要这么想，正好这样就没男生能享受到你的美好了，赚了一笔，该笑才对。”
郑钰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她站起来，往另一个楼梯走去，对着周谨挥了挥手，说：“我知道了，谢谢你，赶紧和他回去吧。”
周谨转过身，果然看见梁深抱着滑板在台阶前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