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点过于喧嚣。
壮汉一头栽倒在篝火旁边,嘴里吐出血来,隔了好半天,只在地上吭哧吭哧的喘气,也没爬起来。
我的拳头上,四个指节,也在这一拳之下红肿发疼。
营地之中,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一个骨瘦如柴,看起来不会任何术法的妇女,一拳撂倒了一个雄壮如牛的壮汉,大家都没有及时的反应过来。
“不要以讹传讹。”我看着地上喘息的人,揉了揉自己的拳头,悄悄的用术法,让拳头上的伤好起来。
“你上下嘴皮一翻,可能扭曲事实,毁人清白,也可能让勇者受辱。”
我说了话,也没有人搭腔,周围的人仍旧还在错愕中似的。
而营外的军士们却反应过来了,他们喊着:“在干什么!?”冲了进来。
“此人未经核实便信口雌黄,胡乱编造灾祸缘由,我只是在制止他……”我一边说着,一边正色看向冲进来的军士。
但我镇定的我,却忽见军士背后,竟然还有一人跟着走了过来……
谢濯……
我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更不知刚才那壮汉口中的谣言是否对他产生了影响。
我望着他,他的眼神也落到了我的身上。
他微微偏了头,似乎在思索,他是否有见过我。
而我看到他,心里方才想好怎么跟军士说的打人解释,在此时我竟然都忘了。
我心中来得及起了一个念头——“你可千万别因为他的话,难过呀。”
可我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谢濯的到来让我心中的愤怒霎时灰飞烟灭。
随着愤怒的消失,我当即感到一阵强烈的排斥,这个中年妇人的身体直接将我的灵魄狠狠的从她身体里挤了出去。
没有那出离愤怒的情绪,我竟然无法再与她继续共情下去……
我复而飞到空中,但见那妇人发现自己站了起来,还被众人注视着。她神色一下有些惊慌,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不知所措。
鹊山的军士走到了妇人面前,问她:“你就算有缘由,也不能随意出手伤人!”
“我……伤人?”妇人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最后落到最像挨了打的那个壮汉脸上。
她愣愣的看了一眼篝火边的壮汉,“我打你了?”
她是疑惑的。
而这句话听在壮汉耳朵里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他似乎被我那一拳打怕了,他怯怯的看了妇人一眼:“没……没多大事……”
妇人便也不再多问,抖着身体,有些无助的看了军士一眼,军士挥挥手:“罢了罢了,没什么事就回去呆着,明天还要去石镜前再过一遍的。都早些休息。”
妇人便又坐了回去。
谢濯跟着军士走入营地,军士显得比今日白天要对他恭敬许多,也不知他与主神霁都聊了一些什么,但看样子,他是在鹊山获得了一些特权。
“公子,您要寻的少女从白日来营地后便一直在沉睡,如今也还没醒呢。就在那儿。”
谢濯循着军士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但见少女果然还在安稳沉睡,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言,转身就要离开。
但离开前,他脚步又顿了顿,在所有人有些不解的目光中,他走向了方才那个妇人的身前。
妇人刚给自己又包好了棉布头巾,她沧桑的脸仰头看向谢濯。
谢濯便启唇,说了两个字:“谢谢。”
妇人一脸不解。
我却感到灵魄里面微微一暖。
我飘到谢濯面前,望着他,轻声说,“不用谢。”
谢濯说完,便没有再多留,从营地里转身离开了。
似乎他来这一趟,只是为了确认少女的安全,但他却在不经意间,收获了这人世间的多一分善意。
我忽然在想,如果我的灵魄跨越千年,来这里,只做了这一件事,或许,也是值得的。
因为……
谢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