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前不久,你将这邪祟之气引入身体,你与我战了半月……”他微微低头,“你不知道,哪怕你再厉害十倍,你也打不过我的。”
我听他此刻还如此较真的说这话,我觉得有些好笑。
我当然打不过他的,过去五百年的婚姻里,每次我气不过与谢濯动手,他都是让着我的。
“你变成邪祟了,我该杀你,哪怕放了你的血,违背血誓之力,我也该杀你,但我……那时终于明确了,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你有血誓,是因为,我不想杀你,甚至……”
他说着,伸出手,握住了‘我’昏迷时候的指尖。
“……一想到此事,我便会疼。”
“比违背血誓,还要疼。”
他抓着‘我’的手,摁到了他的胸膛。他让我掌心贴着他的心口:
“可你是个恶人。你都感受不到。”
他看着‘我’,眼中神色,像是委屈,有点埋怨,“言之凿凿说喜欢的是你,口口声声要和离的,还是你,剪断红线,你手指都没停顿一下……”
“……对不起……”
“真疼……”
我捂着嘴巴,望着雾中的他,喑哑的说着抱歉,除了这句话,我脑中,一时空白成了一片。
“或许,你消失了,就不会疼了。我那时,便是如此想的。所以,我要杀你,要毁了血誓,我折腾了这么久……”
谢濯将‘我’的手从心口拿下,他轻轻抚着我掌心的纹路。
“终于发现我错了。”
“我怎么可能斗得过你。”他苦笑,似认命,“屠刀都在你手里。”
“这或许,便是他们说的欢喜与热爱。”
我站在谢濯面前,泪如雨下,一句话也无法从喉咙里挤出来。
漫天邪祟气息里,我却在他眼神中看见了留恋。
我只觉这面前的一幕,荒谬至极,谢濯曾经做的全是护我的事,但关于“爱”之一字,绝口不提,而如今,谢濯做着他说的“斩姻缘”的事,口头说着的却全是“姻缘”的话。
‘我’身体里所有的邪祟之气与血液都被谢濯吸入了他的身体中。
如今留在我血脉里的,是这片冰湖里最纯净的天地气息。
我与谢濯的关系在那时被他自己断得干干净净,但在我的灵魂里,我们的羁绊却再也无法斩断。
纵使生死,哪怕轮回。
黑色的邪祟之气全部隐与谢濯的身体之中。
他静默下来,也再不谈及关于‘我们’的话,他没有停下,而是抬手,将五指摁在我身下阵法之上。
阵法光芒霎时散开,仿佛要亮于天地之间。
谢濯扩大了吸纳邪祟之气的阵法!
这么大的阵法!他想!?
我错愕间,却见远处,无数邪祟之气蜂拥而来。
所有的邪祟之气都都灌入了谢濯的身体之中。
谢濯的神色变得痛苦。
他单膝跪在地上,但很快,便似支撑不住了一样,他跪坐于地,十指撑在地面阵法上,无数的邪祟之气,铺天盖地的向他涌来。
“谢濯……”
我伸出手,想去拉他,但我一动,身下的迷雾便跟着升腾翻飞。
我帮不了他,这是过去的画面,这都是过去了……
“便是那一日,全天下的邪祟之气,都消失了。”西王母在我身后轻声道,“谢濯将天下邪祟之气,都融于己身。”
我错愕:“怎么会?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做到?”
西王母看着我:“你们回到五百年前,可是经历了什么?此前,我们一直在寻找解决天下邪祟之气的办法,但都毫无头绪,这一次,谢濯归来,便似找到了方法,定是在你们去的那个时空里,他参悟到了什么。”
我愣愣的看向西王母,又看了看面前的迷雾。
我摇头:“他什么都没有与我说。”
“罢了,如今看来……”
随着西王母的话,我看见迷雾勾勒成的谢濯已经变得浑身漆黑,双眼不见眼白,他挥手,自阵法中抽出一柄纯白的剑刃。
与我在我脑海中看到的画面一样。
他将剑刃刺入了自己的心房,然后他转动剑刃,口中吟诵:“吾以吾身容你,亦以吾身葬你。”
“不……”
我知道之后可能会发生什么,我再难控制自己,我扑上前要抱住谢濯。
但谢濯却在我的怀里,变成迷雾轰然散开。
四周的迷雾也跟着轰然一声,瞬间改变了模样,所有的邪祟之气消失了。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冰雪森林里面的冰雪。树干恢复了颜色,树叶也变成了我醒来时见到的那样,秋意浓重的模样,冰湖也跟着变成了寻常的土地。
我怀里,空空荡荡,哪还有谢濯的影子。
及至此刻,我终于意识到,也终于承认,谢濯……
是真的离开了。
我是真的,永远也见不着他,抱不到他了。
我跪在地上,再也难以忍耐,失声痛哭。
“九夏。”西王母声带怜悯,“谢濯用自己的生命,将天下间所有的邪祟之气,都送入了他脚下的那片大地。还了世间一个安稳。这是他用命换来的太平,你该振作起来,替他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