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刃逼至身前,谢濯闪身躲过,他没有用任何武器,反手一掌击在女子手腕,女子手腕仿佛瞬间僵麻,谢濯轻易的将她的剑夺了过来。
一招时间,不过瞬息,那女子回身如风,又迅速退回了迷雾之中,随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呃……”我在谢濯背上看得有些愣住,“就这?”
这么迅猛的攻击我以为至少还得过两招的……
“交手之下,她知道自己没有胜算。”谢濯将剑擦了一下递给我,“背上。”
我醒来之后,我的武器便不见了,应该是在我无意识里,与谢濯打斗的时候弄掉的。
我老老实实从他手里拿过剑,挂到了我背上。
“她此前杀了一个邪祟,想来,她做的事应该与我们昆仑守备军差不多,她为什么对我们动手?难道察觉出了我身上的邪祟之气了?”
“只要没人看见你的皮下经络,便不会有人察觉出你的邪祟之气。”
“那她为什么对我们动手?”
“不死城,没有信任,皆是敌人。”
“为什么?”
谢濯瞥了我一眼,继续向前:“因为城里任何人,都可能是邪祟。”
我一愣,尚未察觉这件事有多可怕:“邪祟……不都能认出来吗?”
这么多年里,但凡我见到的邪祟,或者被邪祟之气感染的人,他们身上都有很明显的特征,有的像我,皮下经脉皆是黑色,有的像之前的谢濯,双目全是漆黑,有的身上渗出黑色气息,神智不清,状似疯癫。
唯一难辨别的……便只有那荆南首一人,可之前昆仑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上仙之身,所以才可以将自己的身份隐藏那么久。
“这里的邪祟,死之前,皆认不出来。”
我沉默了。
若是如此,这城里,确实不可能有信任。
没有人能确定谁是邪祟,谁不是邪祟,所有人都会互相猜疑、戒备……更甚者是各种血腥的杀戮。
邪祟会杀人,屠戮邪祟的人也会杀人,被怀疑是邪祟的人,为了自保更会杀人……
如此一想,方才那名女子杀了一个邪祟,转头看见了我与谢濯便直接动手,显然是已经将她所有见到的人,都当做邪祟来对待……
可我又怎么能确定,方才那个女子,便不是邪祟呢……
思及此处,我倏尔心头一寒。
我刚来此处便已开始如此想,这城里的人,每天如此,得斗成什么样子……
我忍不住用一只手摸了摸谢濯绑在我腰间的绳索,用力拉扯了一下,这勒肉的感觉莫名让我有了几分安全感。
“谢濯。”我告诉他,“我们千万不能走散了。”
我想到梦里那人,他说他是所有人。待走进了这座城,若我与谢濯走散,我可能也无法确定,我再次遇见的,到底还是不是谢濯。
谢濯低头看了一眼我拉拽那腰间绳索的手:“你可以一直信任我。”他又一次强调了他之前说过的话,“不要相信任何人,除了我。”
什么意思?谢濯这么自信,只有他不会变成邪祟吗?
伴随着谢濯的脚步,我已经能渐渐的在迷雾中看清前面“不死城”的高大城墙的轮廓了。
数百丈高的城墙,宛如巍峨的大山,携着满满的压迫感向我袭来。
越走越近,我隐约看到了城墙上的一些小黑点,我眯眼仔细一看,竟发现那些黑点全是钉死在墙上的尸首!
百丈高墙上,有的尸首尚余鲜血,有的仅有头骨或残破衣衫……
城墙之下,累累白骨,无人收拾,任由他们堆积,一块块,一层层,已经将城墙脚淹埋。
我心神震颤:“……都是……邪祟吗?”
“邪祟死后,只会化作黑色的气息消散。”
这件事,我是知道的。
我只是不愿相信,这些尸首与白骨皆是……
“这些,都是不死城里,误杀之人。”
我心胆皆寒。
“为……为什么要将他们钉在城墙之上……”
谢濯沉默下来,没有回答。
我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不再回答我的问题,毕竟,像今天这样有问有答的时刻,在我们过去生活里,实在稀罕。
我也没有强求他,在如此惊骇的场景前,我头脑已然懵了。
我从未想过,邪神被诸神封印在深海数千年后,如今世上,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竟然还在发生这样的事,我竟然,还一无所知。
“是邪祟钉的。”
“什么?”
谢濯背着我,走到了城墙城门下方。迷雾与阴影让谢濯脸上的神色更加晦暗,他声色低沉,状似无波无澜:“城里,真正的邪祟,会将被误杀的人钉在城墙上。”
“邪祟在羞辱他们……”我呢喃。
我看着面前巨大的城门,一扇大大开着,随着浓雾与风,在微微晃动,方才迷雾中我听到的声音,便来自这扇门。而另一扇虽还紧闭,却已残破败,两扇门,已没有了阻拦的作用,只是门上刻着的字尚且清晰——
“诛尽邪祟,不死不休”。
八个字,仿佛还在呐喊着这座城建立时的誓言。
城里的人,或许本与我昆仑守备军,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