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要命的手只微微一动,就感觉到指腹下的肌肉,倏地一僵。
我慌忙抬起手。
忽略刚才的可疑猛兽,脑中浮现远远瞥见随手叠在屋子里床脚的男生的衣物。白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安静如斯,空空如也。
“……”
“……”
微妙又尴尬的沉默。
……终于知道他为什么现个真身还要偷偷摸摸藏进屋子里了。
也没有人告诉我,动物和人之间的相互转化,跟衣服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啊。
我尚未意识到,自己已经莫名其妙接受了“朗同学就是那只狼,那只狼就是狼同学”的奇异现实。
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在和谐友好的氛围下,打破两个人之间有失和谐友好的尴尬。
我转过脸去,抬起头想跟他说点什么。
却一脑门撞在他下巴上,撞得两个人都是一声闷哼。
“……”我盯着眼前上下滚动的喉结,和线条流畅的下颌,抖着眉毛,窘上加窘地辩解,“……我不是故意的。”
头顶,却传来朗同学低低的轻笑。
接着,是一声无奈的吩咐:“你别乱动了。”
“……”我立马僵直了后背,乖乖待着。
他又道:“把眼睛闭上。”
我也乖乖照做。
顿时,眼前的世界清净下来。
其他的感觉,却变得更加灵敏。
他移动着身体,小心地与我拉开距离,然后是胳膊,胸口,最后才抽出垫在我背后那只手,缓缓坐起身来。
没有衣服的窸窣声,只能感觉到渐渐远离的体温,和缓缓抽离的他身上的味道。
我告诫自己不可胡思乱想,一直僵手僵脚,保持着挺尸的姿势,直到身边的人一步步走开。
有些年头的木地板,一下一下咯吱作响。接着是门轴转动,卧室的房门慢慢关上。
锁芯合上瞬间,朗同学的最后一句吩咐,也随之传来:“好了,把眼睛睁开吧。”
我缓缓睁开眼。
屋子里的光线,已经暗了下来。头顶天花板上,扁平的枝形吊灯,勾出一个像笑脸似的的暧昧形状。
我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笑刚才的尴尬,也笑自己的冒失,还有一点类似于劫后余生其实更像是虚惊一场的轻松愉快。
朗同学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我就这样,还躺在地板上傻笑。
他远远地看着,忽然也微笑起来。
七分的如释重负,也有三分纵容的意味。纵容我刚才闯了祸,还无形无状地躺在他家地板上傻笑的样子。
他走到我身边蹲下,伸手捡起地上的玻璃杯,放回茶几,又从茶几上的纸盒里,抽出几张纸巾,擦起地上的水渍。
他的脚上,已重新穿了拖鞋,身上的衣服,也整齐如初。
我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一边把脚上惹祸的拖鞋穿好,一边抱着书包往旁边挪了挪。
朗同学把擦脏的纸巾丢进纸篓,又去抽纸盒里的新纸。挽起一半的衣袖,露出的手臂干净又结实。
背后的肌肉,隐藏在衣服下面,随着他的动作一张一弛。一点也看不出与旁人有异的形状。
我忽然想起刚才那一撞,小心问他:“刚才撞那一下,你的背没事吧?”
朗同学拿着纸巾回过头来,冲我一笑:“没事。”说着,又继续擦起地板,“你呢?磕到了么?”
我也笑了:“没有。”就是受了点惊吓。
朗同学结束了手里的活计,丢掉纸巾,站起身来。从沙发上拽过两只抱枕,一只丢给我,一只自己垫了,坐在了我旁边。
我们两个就这样靠着电视机柜,肩并肩坐在地板上,一起想着刚才的事傻笑。
谁也没打算沙发上挪。
这样在屋子里随处乱坐的毛病,一直到现在都还是我们两个的共同爱好。
他问我:“刚才是不是吓着你了?”
我实话实说地点头:“有一点。”
他偏头看了看我:“……害怕么?”
我继续老实点头:“嗯,害怕。”
他有点受伤:“……那你刚才怎么不趁着我回屋的时候直接走掉?”
我故作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他事后诸葛亮的提议:“啊,对啊,我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
“……”
他被我语气里毫不掩饰的敷衍挫败了,垂首,摇头,扶着额角苦笑。
他曲着一双长腿,两只手臂搭在膝盖上,弯起的手肘,时不时撞上我的胳膊。
我也抱膝坐着,不甘示弱地抬肘撞了撞他。
我问他:“可我还是没走啊。留下来的,有什么奖励么?”
朗同学转过头,很认真地看了看我。
然后,答非所问地笑了:“做我女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