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两个对视一眼,知道这胖儿子倔劲儿又上来了,沈任也有了些脾气:“你竟是与我赌气不成?”
蔼哥儿说了声不敢,就默默地等着用饭,不似往日拉着房氏说长道短。房氏这一餐也就吃得闷闷地,向着同时放下筷子的蔼哥儿道:“即没精神,就去林府看看你师母请大夫的结果如何,我这心里也惦记着。”
“二爷现在就上衙吗?”蔼哥儿没有回答房氏的话,而是开口问还在漱口的沈任。他脸上的肉虽然少了些,可还是比一般孩子圆,此时严肃起来,让人觉得那肉都坚实不少。
沈任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向着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蔼哥儿就当他说自己上衙门,向他道:“那儿子在书房等着二爷下衙。”
沈任与房氏再对视一眼,不知道是什么事儿让胖儿子连最爱去的林府都放弃了。沈任只说一句:“随我来。”自己起身向着屋外就走。
蔼哥儿闻言,默默向房氏行了个礼,跟着出了门,把房氏一个人留在椅子上发愣。锦儿上前回道:“奶奶到外头走走疏散疏散?难得的好太阳。”房氏也默默起身,由着锦儿几个围绕扶持着出门。
“说吧,是什么事儿让你学也不上了?”沈任自己坐下,总算还沉得住气,直到沈城亲自送上茶来,自己啜了一口,才开口问起蔼哥儿的用意。
蔼哥儿清了清嗓子,向着沈任就跪了下去:“请二爷允许我用花房赚银子。”
“啪!”沈任手里的茶杯直接撴到了桌子上:“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行!商乃贱业,你竟然要操贱籍不成?”
“儿子知道二爷必以为儿子不知天高地厚,又或者以为儿子利欲熏心。请二爷听儿子说完再做决断。昨日二爷为何生气,儿子心里清楚。可是现在二爷只是外任,有太爷与祖父在,二爷与大伯不会分家。咱们虽然出了京,本家还是把各项开销都给了。这是太爷、祖父心疼二爷,不愿意二爷搜刮民脂民膏。”
“可再过几年甚至十几年呢?咱们还等着本家的月例银子不成?然后儿子自己想做额外的事儿,也伸手向着玉儿要银子?”此话一出,沈任脸色又不好看,蔼哥儿一直观察着他的脸色,忙加快了自己的语速:
“何况现在大伯是二爷的亲兄长,可我与詠哥哥却已经隔了一层。若是等各自娶妻后,后宅如何二爷就算没见过,也听过多少妯娌争权夺利以至官员内帏不修的。这还是我与詠哥哥从小一起长大,可是奶奶现在肚子里的妹妹、还有伯母也怀孕了,将来势必人多口杂。”
“二爷是次子,到时会不会有人觉得咱们留在本家是为了占便宜,谁也说不准。毕竟,”蔼哥儿拿出了他最后的武器:“我已经得了太爷的允许,不学为官之道。”
这句话在沈任耳边如同一声炸雷一般,让他只看地上跪得笔直的儿子出神。自跟蔼哥儿相处以来,这小子表现出来的就是极大的自律与学习热情,书一教就通,字也写得似模似样,让沈任时时要忘记他是打定主意不学为官之道的——林如海所授分明就是为官之道,他看这小子也学得不亦乐乎,并无一丝反感。
“官员不得经商,不得与民争利,你不知道不成?”沈任平复一下自己的思绪,先不与蔼哥儿掰扯他小小年纪,竟然想着分家之事,那都是内事有得是时间,先把外头的事儿弄明白。
蔼哥儿早想好了,向着沈任道:“官员是不得经商,可是挂在奴才名下就没关系了。何况花房在庄子里,那花也就是自己庄子里的产出,我们只卖自己庄子里的出产,又不开 铺子,怎么就算经商?”士农工商,农人理论上的地位比商高上不少,就是没有商人钱多,到商人面前自己先没了底气。
沈任让他的歪理一带,不由问道:“你不开铺子,那花怎么出手?难道和庄子里产的菜一样,让人带到菜场发卖不成?”
蔼哥儿听了一乐,还把自己的膝盖挪动了一下以引沈任注意自己还跪着,向着沈任小声道:“自然不能拿到菜场去卖。拿到那样的地方,就是肉也卖出白菜价来。”
沈任刚想叫他起来,听他话说得有些粗,只把手点了点桌子:“卖都卖不出,多说何益?还不快些起来读你的书去。今日若是不把《礼记》理出来,小心我真的罚你。”
蔼哥儿听话的站了起来,却并未如沈任所愿走开,而是向着他神秘一笑:“有二爷与先生在,哪儿有卖不出去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