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时间起锚,锚索被直接砍断。水手们纷纷爬上桅杆,放下了所有的帆,恨不得把身上的手绢都绑在帆桁上。
火墙气势汹汹地逼近,布置在舰队外圈的三艘轻快帆船不仅不避让,反而升起赤红旗,主动贴了上去。
她们驶向了火墙的右翼,水手们忍着灼人的热浪朝着右翼的三艘大火船抛出原本用于登舰作战的钩索。
铁钩咬住火船船舷后,这三艘卡拉维尔帆船立刻调整自己三角帆,试图带着火船驶向北面外海,为舰队拖延时间。铁钩被火焰烧得滚烫,绳索先是冒烟,被烧断。水手们把绳子用海水打湿,又抛出更多的钩索。
塔尼里亚人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这几艘小船破坏自己的计划,塔尼利亚战船的船艏炮立刻冲着几艘小船开炮。
卡拉维尔帆船上木屑横飞,炮弹在船上犁出一道道血沟。然而悍勇的维内塔水手咬牙死顶,拼死把三艘大火船拖离了原本的航向。
纳雷肖中将死死抓着船舷望着海面,双手青筋暴起。
右翼的三艘大火船已经被拖走,然而左翼的另外三艘大火船和中间的小船仍然直直撞向维内塔舰队。护卫船已经拼尽了全力,但庞大迟缓的舰队仍然还在火船的航线之内,而且距离越缩越短,只有不到百米了。
维内塔复仇舰队的审判日已经到来,而且不可避免。
塔尼里亚舰队正中央的战船的船艏楼上,弗兰克·德雷克船长望着远处庞大威严的光荣号。
他看着光荣号的船艏楼,他知道纳雷肖一定在那里。
“纳雷肖先生,我已经亮出了我的底牌,现在看你的了。”德雷克喃喃自语道。
光荣号的甲板上,卡拉曼大副焦急地请求纳雷肖中将:“将军,请您去塞壬号上暂避,这里交给我。”
纳雷肖面部肌肉微微抽搐着,摇了摇头。
“您是舰队司令,您的职责是指挥整支舰队,而不是与旗舰共存亡。”
纳雷肖说咬牙切齿地说:“没料到德雷克先生能弄出如此大规模的纵火船,是我的失误。这样多船不可能是临时搜集,他一定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准备了……但是我既然敢上这个赌桌,就也有自己的本钱。”
卡拉曼大副急得满头大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您就别心心念着赌桌了……”
突然,海面上传来了隆隆的战鼓声。
纳雷肖发出了翻盘的狂笑,他就像只剩最后一枚银币却押中了三十六倍轮盘的赌徒那样在狂笑,他指着西南侧海面癫狂地说:“我的赌本来了!哈哈哈,老子的赌本来了!传令舰队,降下横帆,航向西,冲破火船,直取敌人!”
西南侧海面上,伴随着震天的战鼓声,十二艘桨帆战船冲出了灯塔港。
“使劲!给我使劲敲!使劲划!让所有都知道,斯派尔来了!”斯派尔船长站在金狮号船头拔出战刀咆哮道:“全体都有!听我口令!三呼万岁!”
“huzzah!”
“huzzah!”
“huzzah!”
甲板上水兵们跟着船长齐声大吼,一声比一声吼得更响。
其他桨帆战船的船长们听到金狮号的战吼,也下了同样的命令。
一时间海面上呐喊声冲破云霄,十二艘桨帆战船以惊人的气势冲向塔尼里亚舰队的侧翼。
风向不利于他们,但是无所谓,桨帆战船现在没有挂任何帆。
海浪也不利于他们,但是也无所谓,因为桨帆战船有桨。
桨帆船两翼的船桨就像鸟儿的两只翅膀,在水面上不断扇动,一下一下拍击着水面。
金狮号大副亲自接过鼓槌,使出全身的力气擂着足有圆桌大的战鼓,控制着桨手前后划桨的节奏。拿着鞭子的二副和军官生在甲板下层巡视,严惩任何敢在这个时候偷懒的桨手。
三艘桨帆战船从冲锋队列中分了出来,驶向了左翼的三艘大火船。
快靠近火船时,桨帆船的鼓点声为之一变,变成了一连串的快鼓。
桨手们听到鼓声,把船桨插进海面以下,牢牢按住不动。桨帆船阻力增大,猛然减速。等和火船距离足够近时,船头的水兵们奋力抛出了铁钩。
随后,桨帆船的鼓点声又是一变,又变成了半拍的慢鼓。
听到这个鼓点声之后,桨手们开始反着划桨。伴随着船桨翻动,桨帆船开始慢慢倒退,大火船被拖到了一边。
整个过程流畅迅捷,让光荣号上的温特斯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想过笨重的桨帆战船居然能做出像马术一样灵活、精巧的动作。
纳雷肖海军中将也亮出了他的底牌。
桨帆战船确实不适合长途远征,更不适合在风急浪高的外海作战。但灯塔港外这处锚地,却正是它们能够大展身手的好地方。
联合会的密探们看到桨帆船停在港口里,桨手留在船上,水手们上岸休息。便认为这些战船仓促间无法作战,至少需要数个小时重新集合。
殊不知水兵们严格按照所属战船分开扎营,禁止任何人员流动。一旦有突发情况,就可以迅速按船集结登舰。
这一切的一切,不光是为了让水兵们得到休整,更重要的目的是示敌人以弱、示敌以不备,为德雷克创造战机。
在德雷克看来,纳雷肖身边只有十艘战船可用。如果能击溃这十艘战船,那港口里的十二艘桨帆船也逃不掉。
剩下的运兵船就是案板上的肉,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这二十几艘战船是维内塔最后的家底,吃掉了这支舰队,内海上就是塔尼里亚人的天下。没了船,维内塔人再想要跨海远征也只是痴心妄想。
而纳雷肖中将从来不认为只要把陆军送上群岛就行,他从不认为自己是运输队,他的核心战略思想也从来没有改变过,就是一句话“舰队决战”。
塔尼里亚舰队光是存在对于维内塔人而言都是一种威胁,在纳雷肖看来必须进行一次舰队决战才能解决问题。与其在大海上追逐塔尼里亚舰队的影子,不如想办法让他们来找自己。
现在毒蛇已经爬出了巢穴,缠上了自己的手臂,但还得打死它才行。
“船长,怎么办?”德雷克的大副惊慌失措地问。
“怕什么?就算多几艘桨帆船,我们的战船也不比他们少。”德雷克一脚踢飞了椅子:“升旗!维内塔主力现在被纵火船拖着,我们先解决这些桨帆船,回头再对付纳雷肖!”
德雷克抽出弯刀,走到船艏楼边缘,看着甲板上乱作一团的水手们怒吼道:“怕什么?我们的船仍然比他们多!现在害怕,将来你们的后代就要成为维内塔人的奴隶!为了自由!为了金子!今晚我领你们挣一辈子都挣不到的大钱!”
“复仇”号的水手们原本因为桨帆战船的出现而士气濒临崩溃,但是在德雷克的鼓舞下,他们又重新燃起了斗志,红着眼睛呐喊着回到了自己岗位。
帆船不能正面逆着风走,但是可以和风向保持锐角前进。
风向从西北吹来,光荣号原本往北行驶了一段距离,得到了纳雷肖中将的命令后,舵手使出吃奶的力气,把舵杆推到了反方向。
凭着惯性,光荣号迎着风海上九十度转向,变成朝西面行驶,船头直指德雷克的旗舰。
混乱中很难把命令传递给所有船只,但光荣号的行动就是最好的命令,这就是旗舰存在的意义。
其他战船看到旗舰转头冲向敌人阵型中央,也纷纷调转船头。不再躲避火船,而是迎着火海冲向了塔尼里亚舰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