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地下土穴给温特斯的感觉很怪异,其中一部分空间像是最近才挖掘出来的,崎岖不平的墙壁还是湿润的泥土,歪歪斜斜的木头柱子顶着几块木板。
但又有一些部分含蓄地告诉温特斯此处的悠久历史:地上零散的旧砖头、石质拱顶结构、一些灰泥墙面上依稀残留的色彩。
菲尔德中校目不斜视,沿着地道直接往前走。温特斯跟在后面,不小心踢到了一块沾着泥土的白色石头上,石头滚了几圈,露出了三个窟窿。
这时温特斯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那块白色石头不是石头,根本就是一块头骨。
这处被潜民街商人拿来当市场的地下空间原本应该是一处墓穴,究竟是什么年代的墓穴温特斯看不出来,但应该不是古帝国时期,也不是最近几百年。
古人不会把墓室不会修在自己的下水系统边上,最近几百年的墓室也不会挖得这么深。海蓝城下面压了好几层遗址,究竟经历过多少次毁灭与重建谁也说不清。
大概是有人无意间发现了这处墓穴,拿光了陪葬品后,又把这处墓室利用了起来,当成了商业街。
原本的墓穴空间逐渐不敷使用,所以潜民街的人又继续在墙壁上开挖。因此才会一部分墙壁是灰泥,另一部分墙壁却是泥土。
温特斯不禁“敬佩”这些潜民街老鼠们不要命的精神,居然敢在这种恐怕有一千年的地下建筑里搞违建。这处墓室的墙壁支撑着拱顶,把墙都给敲了,也不怕下一秒脑袋上的土就垮下来。
温特斯脑子里在胡思乱想,脚下却没有停下来,紧紧地跟着菲尔德中校。
而莫里茨少校却被某张桌子上摆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他停了下来,用手势和摆摊的潜民街商贩交流着。
菲尔德往前走了一段路,一回头发现莫里茨正在和别人砍价。气得他大步流星又走了回来,踢了少校屁股一脚。
少校却不为所动,仿佛被踢的屁股没有长在他身上,继续慢悠悠地用手势交流。
二人成交后,少校掏出了几枚金币,那个潜民街商贩则从桌子下面取出了几个纸包。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少校打开纸包检查了一下,确认无误后冲着商贩点了点头,把纸包揣进了怀里。
虽然因为菲尔德戴着面具,温特斯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温特斯用膝盖也能想象出中校的脸色。莫里茨少校却没事人一样耸了耸肩,好像在说:怎么了?我就这德行,你知道的呀?
菲尔德中校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带路往前走。三人从另一处暗门离开了这个地下市场。
从暗门离开了这间地下市场,往更深处前行,又是一间地下市场。只不过比起上一间,这里的人稀疏了不少。
离开第二间地下市场再往前走,地面开始变得平整而干燥。通道似乎变成了精心修缮过的甬道,墙壁时不时会有能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温特斯好奇地往洞口里打量,里面不是蒙着黑纱就是有木门遮掩,不知通往何处。
菲尔德中校停在了一个洞口前,冲着莫里茨少校点了点头,然后推开木门走了进去。温特斯原本以为里面应该就是目的地了,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是地道。
这种地道套地道的结构已经把温特斯绕得失去了方向感了,天知道菲尔德是怎么认出的路。
沿着这条地道走了大概几十米,前方拐弯处能看到闪动的灯影。
转过此处直角弯,一个拎着页锤的魁梧壮汉坐在木桶上,像一堵墙一样拦住了三人的去路。这个汉子脖子根部的肌肉隆起,肩膀宽厚,四肢粗壮,简直就是人形的熊罴。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温特斯身后传来:“你们刚进来就注意到你们了,还闷头往里进,不想活了?”
身后狭窄的地道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来七八个戴着面具的打手,拿着短刀和带着铁钉的木棍,正不怀好意地看着温特斯三人。
那个人形熊罴身后,也有几扇暗门被推开,又是四五个打手冒了出来。
菲尔德、莫里茨和温特斯也拔出了武器,温特斯在心里数了一下,前后一共大概有十四个人左右。己方人数处于绝对劣势,不过狭窄空间,对方也不一定能施展开。最难解决的是那个壮汉,页锤这种钝器交到他手里,穿全套板甲来都没用。
“没必要为了那些元老院里的富人把你们自己的命搭上。”那个阴狠的声音又说话了,这次温特斯看得清楚,是身后一个带着小丑面具的人:“把武器扔地上,我就让你们原路返回,放你们一条生路。不然的话……”
打手们掂着家伙,怪笑着逼近,想要给温特斯三人心理压力。
菲尔德中校对莫里茨少校点了点头,少校叹了口气,把手中的佩剑往地上一插。
“这就对了,瞧瞧你们这位同伴多机灵……”带着小丑面具的那人话戛然而止,他的眼睛喷出一团血雾,整个人往后仰着栽倒在了地上。
温特斯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安托尼奥会说“一个百人队也不够莫里茨·凡·纳苏杀”。
弓箭手射箭要拉弓,火枪手开枪要装弹,但莫里茨少校使用飞矢术不需要任何准备动作。
不仅不需要任何准备动作,而且极其隐蔽。没有弓弦声、没有枪声,只有尖细的破空声。也不需要像弓弩火枪一样举着武器瞄准——温特斯没有看到莫里茨少校抬手指向哪个敌人。
少校的手就随意地停在腰侧,一枚又一枚银币从他右手中射出,他的姿势仿佛是小孩子打弹珠。但他每射出一枚银币,就会有一个敌人的脑袋多一个血窟窿栽倒在地。
银不是很硬的金属,但当莫里茨少校把银币用魔法加速到接近火枪弹丸的速度时,没有开刃的银币也能轻松切开皮肤、组织和骨骼,把柔软的大脑搅成一团浆糊。
这就是菲尔德中校说的最简单、最高效的杀人法术,不需要花哨的技巧、复杂的种类:只需要把一枚银币加速到每秒两百米,再打到敌人头上,就可以了。
短短六秒钟,这条地道里的大部分敌人就都已经都被莫里茨少校放倒。
包括那个手持页锤的男人,一枚银币打进了他的眉心,这个熊罴一样的壮汉直挺挺地摔到了地上,再也不动了。
几个看情形不对,转头想跑的打手被精准地命中了后脑。
“留个活的!”菲尔德中校提着佩剑走了上去。
少校心念一动,打中了最后一个敌人的膝盖,这个正在逃跑的打手腿下一软,扑倒在地。
“瘸子现在的手下就这点本事吗?”中校语气十分遗憾,边说边在每一个已经不动弹了或是还在抽搐的人脖子上插上一剑,头也不回地问:“最年轻的那位先生,后面那几个可以请你处理吗?”
中校没有叫出温特斯的名字,也没说要让温特斯干什么,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温特斯也已经不再是那个刚离开象牙塔的雏鸟,他最后的天真在那场跳帮战之后就已经消失了,准确的说是在他用匕首捅向那个可怜的桨手的脖子时就消失了。
他忍着轻微的不适感,开始用杜萨克给后面的潜民街打手一个一个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