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慈最终没能问出谢霜的喜好，这个男人把关于他的东西都藏得极深，连作为最亲近的夫人的君慈都无法揭开这人身上的层层幔纱，看到他最本真的模样。

她若有所思地抱着佑之，垂眸想，其实她根本是多此一举。

谢霜心中那人本不是她，也不是她现在的这个壳子李听雪，就算问出对方的喜好，又能做什么？投其所好，与他心中所念之人争个高低输赢么？

为“情”之一字失去自我失去尊严、卑微乞求，变成自己从前最讨厌的面目可憎的样子，君慈做不到。

她沉默地抚摸着佑之的小脑袋，谢霜便也沉默地陪着她。

分明该是岁月静好的时刻，夫妻二人挤在一起抱着他们一同抱回来的小家伙，温馨而甜蜜，如今的气氛却处处透着沉寂。

君慈便又开始胡思乱想，觉得谢霜今日似乎有些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她说不上来，也许是细微的情绪，也许是某时某刻不同以往的眼神。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两个从前生活中只有国家大事的人，骤然闲暇几日，凑在一起竟然找不出什么爱好来打发时光，真不知该说可悲还是庆幸。

对于他们本人而言，让政事占据自己生命的全部，没有任何兴趣爱好和闲暇时间，失去自我的身份，定然是可悲的；但对于整个国家而言，有这样的掌权者和朝臣，却是无论如何都值得庆幸的。

君慈就这么靠在谢霜宽大温暖的怀抱里，长长地舒了口气，望向窗外阴沉的天，风越发大了，屋外栽种的树木摇晃着发出哗哗的声音，掉落无数片树叶。

身后的谢霜没头没尾地感叹道：“叶落知秋，很快便是中秋了。”

后背靠着的胸膛随着对方说话微微震动，有些酥麻，君慈还在思考应该说什么接他的话，便听对方问：“阿雪，那时候，我们一起月下对酒，可好？”

这话的语气听着似乎是对着空气中漂浮着的尘埃在讲，而且并没有期望得到回答。

君慈顿觉别扭，她人在这里，谢霜对着空气询问做什么？

让人感到他询问的人并不是自己。

……不会是他心里那个人吧？

莫非那人的小名也叫阿雪？

不会吧，阿雪这个小名当真非常普通，以至于这么多人在叫的么？

久久等不到君慈回答的谢霜低头，见她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侧脸表情阴沉得比外面的天色更黑。

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方才那句话，只是希望君慈至少能够留到那时候……陪他过完一个有亲近的人陪伴的中秋罢了。

不知道那日赏莲会上究竟发生过什么，明明之前在对酒逢花桃林中她没有趁机离开，瞧着已经下定决心留下，可去陆府做客后，便又想着离开了。

解怨释结，两两相忘……

绝无可能。

人说天妒红颜、天妒英才，才会让惊才绝艳的长公主君慈在二十出头的年华被贼人一击毙命，就此陨落。

从此他们阴阳两隔，再无机会，谢霜本来已然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那时候他还不能疯，他若是倒下，这个君慈倾其之力撑起的国家又会变得风雨飘摇。

可既然上天让君慈借尸还魂重回人世，把他心中那抹月光还给了他，他就不允许任何人夺走。

也不允许君慈逃离。

他承认自己的卑劣，却再也不想经历一次心中万千话语尚未出口，便因为对方的死亡而被迫全部埋葬的痛苦。

谢霜握住君慈的手，强硬地十指相扣，在她耳边追问：“阿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