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上周,我们局发生了一件男默女泪的故事。故事主角是一对夫妻,老公是治安的,老婆是法制的。先别说夫妻二人不能在同一单位,“双警家庭”并非龙城特色,纵观全国都不稀奇。
去年有个专项行动,老公全国各地跑,老婆也经常加班批卷,实在顾不上孩子,就把孩子送到老家的外婆家。结果,这俩人一忙就是半年多。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俩人欢欢喜喜的去接孩子,夫妻俩往姥姥家门口一站,孩子抬头看了半天,发现一个都不认识。
然后,这小娃娃就哇哇的哭起来,坚决不跟他们回家,还说姥姥要卖小孩儿了,哭着要找警察求救,说“我爸爸妈妈都是警察,把你们俩都抓走”。这事儿,被单位的人们戏称为“警娃换魂事件”。
后来,这事儿就上我们局公众号,铺天盖地的宣传。结局是,孩子的妈妈辞职了,今天一早递的辞职信,说实在对不起孩子,索性转行当律师了。去年,龙城公安辞职加转行的有12个,全部是35岁以下的主力警员,这其中有改制的原因,更多的是家庭与工作无法平衡造成的。
我们单位确实忙,或者说,整个公安系统都这样,常常是过了政府部门的工作时间,公安局里却还有大半的灯亮着,也是这种特殊的环境,造就了龙城公安局人杰地灵、盛产光棍的局面。
我以前加班加点,没觉得什么,后来认识了郗阳,就常常庆幸他就在我们局,就算加班,知道他就在我附近,就会很安心。可现在他回海城一天,才一天!我这心里就空唠唠的……想到开学之后,就算他继续挂名龙城局的顾问,郗阳迟早要回海城公安,到时候我俩各自忙得天昏地暗,连下班压马路都是奢望,以后都别想再一起看冰灯了。
我拿提笔,随手在空白笔录本上写下两个字:“烦躁。”
下班之后,办公室里又剩老哥我一个。不远处的靶子上,靶心的位置已经扎了很多飞镖,我抬手又掷一个,正中靶心,还打落了两支,却并不为自己欣喜。收回目光,桌子上,是“杨树村白骨案”的全部卷宗和材料。
明天一早,我就要把东西都移交给档案室,从此这案子就是个意外,这些资料会被放在架子上,静静的落灰,直到破败,再不会有人在意了。但是,我并不踏实,一闭上眼睛,我就会想到那天黑压压一片头盔,风卷着雪花到处飞舞,我把郗阳护在身后,死死捏着那根甩棍。
就算隋亮真的是意外掉进陷阱,这事儿的背后也一定有什么隐情。可是谁关注隐情?就像范忠义并不在乎我排除了宋强的嫌疑,上头只想要太平万象,破案率就是一切。
我心里隐有不甘,什么是“该做的事”?什么是“正确的事”?不过就算案卷封存了,这事儿我必须追查下去。郗阳说过,那些头盔男是冲着他去的,我更不能就此不管
等他回来,我要好好跟他谈谈。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不能再让他一个人承担了。
孙宇下午来上班了,这会儿吃完饭,颠儿颠儿的从食堂回来,一见我在这儿,以为有工作,那一脸的后悔,真是太直接了。我刚要告诉他没事儿,手机响了。是郗阳!我腾地从椅子上跃起来,疲惫的我终于又充满了力量!
“喂。”我尽量保持声音稳定。
“在忙吗?”郗阳的声音从听筒传出,贯入耳中,清冽如水。
“没事儿没事儿。”我说完就后悔了!
中午吃完饭觉得无聊,我随手翻了几个公众号,有篇文章说,忙碌的男人更有吸引力,我当时还想着,我这么忙,得多在郗阳面前表现表现啊,结果回头就给忘了!下次绝对说忙,贼忙,往死忙!
我一回头,发现孙宇还愣在屋里,嘴巴半张着,紧张得不得了。
我和郗阳说话,怎么能让别人听墙根儿?
我皱皱眉,意思是“你还不走寻思啥呢?”
这孩子愣是没看懂,做了个手势:“什么指示?”
我一边跟郗阳说话,一边回应一个手势:“没事。”
孙宇又打手势:“我能走了吗?”
能能能!我使劲儿点头。
好巧不巧,张超路过我办公室,门虚掩着,他从门外只能看到孙宇,见他正比划战术手势,还以为屋里出了事,扒枪踹门就冲了进来!
我:“……”
孙宇:“……”
张超:“……我靠!你俩搞什么鬼呢?”
张超收起枪,我心说枪弹分离,你拿个没子弹的瞎比划什么?要是屋里真有事儿,你冲进来也是个牺牲。但是我不准备跟他说话,这小子准说是担心哥哥安慰,一套一套的,我本来就受不了,现在有了媳妇,我更要洁身自好,兄弟也不行,我答应过郗阳的。
我指指电话,朝张超做了个愤怒的表情,意思是“你搞什么鬼,我正打电话呢。”
“谁啊?”张超突然提高嗓门。“然哥,下班儿一起啊,老地方,怎么样?”
我靠,张超这语调,不去站街真是浪费了。我抄起桌上的飞镖扔过去,这小子倒是机灵,直接躲在了孙宇身后,飞镖从他刚刚站得位置飞过去,钉在了木质门板上。
“卧槽,哥你真下手啊?”张超哆哆嗦嗦,从孙宇身后出来,双手捂着裆。孙宇吓得脸色惨白,抓起背包一溜烟儿跑了。
张超这么一闹,听筒那边没了动静,我喂了两声,郗阳始终不说话,我有些着急,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
机智的我,瞬间想到了三个应对方法:
第一个,如果郗阳想要打人,我就立即拿约束绳把张超捆上,全程监督,确保又让张超疼,又不让他达到轻伤以上。
第二个,我听说哄媳妇的最好办法,是买包。如果郗阳想要买个包,我就立即拿约束绳把张超捆上,掏出他的手机,抓过爪子,指纹开锁,郗阳相中哪个,我就给他下单哪个。
第三个,郝帅有句话我一直记着,说是情侣之间闹矛盾,除非是不爱了,否则,没有睡一次解决不了的,要是有,就睡两次。郝帅可是身经百战,他的话,我得信!所以,如果郗阳想选择这种解决方式,那我就立即拿约束绳把张超捆上,带着我的小百合回家“解决问题”。至于这次为什么捆张超,我忘了当时是怎么考虑的了,总之捆上再说吧,也不费事。
我正想着提出哪个方案,才能讨我家小百合欢心,听筒里突然有了动静,郗阳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还在吗?刚才信号不好,没声音了。”
刚才信号不好,没声音了。
信号不好,没声音了。
没声音了。
啊——!我的心里发出土拨鼠似的叫喊!恋爱这么难吗?我裴然号称“龙城最潇洒的刑警”,恋爱之后竟然变成戏精了!
“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郗阳的声音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