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市局的路上，大洪开着车，我一边儿看路边的街景，一边儿琢磨“弩\箭\事件”。虽然这事儿立案了，但我并不想用“弩\箭\案”来指代，因为这一箭稳准狠，并不是奔着要顾子俊的命去的。

但顾子俊这次的事情，总让我有一种特别的熟悉感，这与我家玻璃被弩\箭\打破过无关，只是一种感觉，是十年警察工作经验带给我的感觉。

“嗡——”旁边突然响起一阵轰鸣，一辆雅马哈飞驰而过，声浪直接把我的思路切断了，牛逼！我扫了一眼仪表盘，这路限速60，大洪车速刚好60，这位大哥竟然超车了，不用问，准超速。

大洪拿起对讲机，不紧不慢的呼了附近的交通岗，五分钟之后，我们的车开到前面路口，看到那摩托车停在路边，驾驶员拎着头盔，耷拉着脑袋接受批评教育。这是个年轻人，看起来比郗阳年纪要小些。

头盔！

我突然明白了“弩\箭\事件”中，我的熟悉感从何而来！这副做派，跟“头盔男围堵事件”是一个路子！而且那件事我也一直称为“事件”。这两起“事件”的共同点在于，行动的意义并不在于本身的伤害值，而是一种告诫。

头盔男告诫我，或者说告诫郗阳，“我们有这么多人，现在就能打死你”；弩\箭\告诉顾子俊，“我箭术贼牛逼，现在就能一箭穿了你”。两种行为完全不同，但行为背后的动机却有迹可循，都是在告诫对方，我有碾死你的实力，却留你一条狗命，你自己看着办吧。

回到队里，大黄正在跟孙宇说话，那语气有点生硬，孙宇站在旁边，不住地说着黄哥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

我进屋，往大黄办公桌上一坐：“怎么了黄美人儿？脸色这么差？孙宇欺负你啊？”

“没没没！”孙宇连连摆手。

大洪进屋，打断我。“裴队长，你好好说话。”

我想想，也对，我也是有媳妇的人了，不能再调戏别人媳妇了。“抱歉抱歉。”我和孙宇一起认错。

“其实也不是孙宇的问题。”大黄开了口。“就是那点儿办案经费闹的，隔壁小李子又去找冯队，说什么郝队不在，你平时也不在，案子都是他那儿揽着，一月份办案经费他们必须占大头。”

“我去，小李子是越来越不要脸了，这冯队能同意？不是，等一下哦，这跟孙宇什么关系？”

“孙宇傻得很，跟冯队说自己实习期，经费可以不要，给冯队弄得特尴尬。”

“哎呀呀呀，小伙儿，”我拍了拍孙宇的肩膀：“你呀，涉世未深，记住哥哥的话，‘少说话，多观察，保狗命’，这是哥哥我工作头三年的心得，明白了？”

孙宇点点头，懵懵懂懂，问：“为什么是狗命？”

靠……“这不是重点。你家黄哥哥也不是真的教训你，板子高举轻放，就是让你知道，下次多琢磨琢磨，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并不是你好心，别人就都觉得这是好意。你这经费真不要了，跟你一起来实习的小兄弟也跟着喝西北风了？而且，说句最简单的道理，缺了你那份儿经费，我就可能要自掏腰包，补警车的油钱，吃饭的时候，我们几个就得给你匀出来一份儿，明白了吗？”

“哦。”孙宇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裴队，谢谢黄哥。”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几个，该看书看书，该约会约会，都散了吧。”

大黄抬头看我，一脸狐疑。“不对啊，你折腾一天，心情怎么这么好？”

“为什么不好？看窗外这大好春……”完蛋，大冬天的，窗外不仅没有春光，而且天都黑了，根本没光。“星光！”我愣给掰了回来。

内勤姜大姐站起身：“我是要回去了，我得接孩子。”

“姜姐慢走。”我招招手。

“恩。”一溜小高跟儿，咯噔咯噔的声音渐渐远去。

“姜姐儿子多大了？”孙宇问。

大洪整理完东西，穿了外套，又取了大黄的，递上来。“你姜姐儿子，比你大两岁。”

“啊？那怎么还要接？”

“多大也是孩子。”大洪笑嘻嘻的看着大黄：“就比如你黄哥，在单位工作能力再强，也是媳妇，在家就得宠着。”

大黄微微皱眉：“你可算了，今天要是再……”

“唉唉唉媳妇，咱回家说去成不？”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有说有笑出了门，孙宇的八卦之火浇不灭了，赶紧问我：“裴队，洪哥和黄哥什么时候开始好的啊？”

我想了想。“八年了吧？对，我刚当中队长那年。”

“哇！真是羡慕！”

“呵，你可别羡慕他俩。”

“怎么了？”

“唉我说，我和你黄哥刚才怎么教你的？少说话，你这儿就忘了？”

“没没没。”孙宇吐吐舌头。

“行吧，其实也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全局都知道。别看你黄哥现在做内勤，是电脑专家，他以前在部队上是狙击手，局里特招进来的。”

“这么厉害？”

“是啊，厉害，可惜——”

有次抓毒贩，大洪是卧底，结果交易现场，毒贩之间起了冲突，有人开了枪，现场陷入一片混乱。大洪卷入其中，中枪倒地，毒贩准备补枪的时候，大黄提前动手，爆了毒贩的头，却暴露了位置。结果，他救了大洪的命，自己胳膊受了伤，以后都不能用狙\击\枪了。

“黄哥好可怜。”听完我的叙述，孙宇叹息到。

“是吧？还有更可怜的呢，比个人负伤更严重的，是任务失败。大黄那一枪，直接把行动打乱了，虽说他拼死干掉了几个毒贩，但大毒枭跑了。最后，大黄吃了处分，狙击手也当不成了，转了内勤。”

“啊……”

“行了，赶紧下班儿吧，别耽误我约会。”

孙宇又秒变八卦脸，但这次生生憋了回去，“哦”了一声，抓起背包一溜烟儿跑了，孺子可教。

可教？我突然又想起头盔和弩\箭\，用小事儿展示威力，达到告诫的作用，这像什么？像是……家长在教育犯了错误的孩子。

小朋友做错事，家长不见得直接动手打，往往是抬手又放下，先把道理讲了，然后让小朋友知道，如果你再犯，我一定打你。

等一下，我有灭了你的实力，只是先放你自省……难道说，幕后BOSS对郗阳和顾子俊，也有着家长一样的情感？

刚才回来路上，大洪也说过，最近的案子不论大小，都不是单纯的图财图色，他跟我的意见一样，可以把最近的案子穿起来，捋一捋案件之间的联系。

“我总觉着，这龙城，要不太平。”大洪的话在耳边响起，同时，我电话响了。

郗阳！我第一反应是他，结果看到手机屏幕时，我的心情跌倒谷底，失望值爆了。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