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了一天,晚上八点钟才下班,晚饭也是在食堂随便垫了点儿,心里惦记着案子。宋强已经回家了,毕竟,夫妻不睦不等于有凶杀嫌疑,了解情况也不等同于讯问。
宋强是不是凶手,我心里还打着一个问号,但我始终觉得他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特别是当我用“妻子”二字指代肖阳的时候,宋强几次抽动嘴角,露出类似嘲讽的神情,究竟是什么?
“师兄,还在想案子的事儿吗?”郗阳问我。
“没有。”我摇摇头,跟郗阳并肩往门外走。虽然在同一个单位,一天见了好几次,这会儿才终于有时间聊天,郗阳工作也很累,我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可起个什么话题好呢?
“你跟柳政委,关系挺近……啊?”天杀的,我为什么说这句?虽然已经很努力在假装不经意,但还是太刻意了。没办法,从今天会上柳政委招呼郗阳坐下,又在他说话时候频频点头,我就已经开始在意这事儿了,再不问,我就要被堵死了。
郗阳停下脚步,抬头看我。“师兄,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啊!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我能想什么是吧?”郗阳一直看着我,我才意识到自己语无伦次,赶紧闭了嘴。我紧张个什么劲儿?局长训话的时候我都没这么紧张!真是丢人。
郗阳似乎是确定我不再说了,才开了口:“我导师跟柳政委是警校兄弟,上下铺,关系特别好,导师特别交代,要他多照顾我。”
“难怪我觉得,这老柳头看你跟看儿子似的,特亲切,合着跟你终身为父的人,有着一起撒尿一起洗澡的交情!哈哈哈!”
郗阳看了看我,抿抿嘴唇,没说话,继续往前走。不好笑吗?我讪讪的跟上。“唉,本来还以为死者手里攥着什么重要物证,结果一碰,手都碎了,里边什么都没有。”我叹气。
“她是可怜的人。”郗阳说,声音竟然有些抖。“我说手里可能有物证,也只是以防万一,看到她的时候,我就能猜到,她拳头攥得那么紧,完全是因为疼。”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郗阳在现场,描述死者的死亡过程,就像是没有感情似的,原来并非是见惯了死亡而变得麻木。他这样冷静的人,才真的适合当警察吧?
郗阳抬手,借着推眼镜的动作,在眼角擦了一下。我没敢看他的眼睛,怕看到他哭,既然他选择了伪装,我何必故意拆穿?
我俩上了车,小捷达晃晃悠悠出了市局,开向我的“老破小”居民区。
路过小吃街,我问郗阳:“你饿不饿?我带你去吃烧烤吧。”说完我就有点儿后悔了,郗阳忙了一天,给一具碳化的尸体做尸检,好不容易下了班,我竟然要请人家吃烧烤!我这不是故意给人家找不自在?
好在郗阳没在意这些,倒不是因为他的专业性,而是因为,这小家伙对于饮食简直是无欲无求,他吃东西的偏好只有两点,第一能吃,第二没皮。
“我不饿。”郗阳说完,转头看我:“师兄饿了吧?”
怎么就是我饿了?我是看郗阳太累,又担心他想起死于火灾的父亲,心里难受,想要照顾他的情绪。
“对,我饿了。”说那么多有的没的,还不如这句,简单直接,效果达到就成。
郗阳果然同意了,说:“那就去学校西门吧,有家小烧烤店。”
“西门?我怎么没发现西门有烧烤?西门不就一家大饭店、一家粥铺吗?”
“那是往南走,我说的是往北,穿过小公园,小店就在胡同里。”
“出门往右?”我问。
郗阳吐了一口气。“师兄,你是不是转向?”
“答对了!小百合真聪明。”我抬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软软的,好像小狗。“我从来不区分东南西北,只看前后左右。”
“师兄,你怎么当的刑警?”
“谁说刑警就不能转向?那不是有指南针吗?制造工具,利用工具,是人和动物的基本区别,懂了吧?”
“哦,我知道你靠什么当上刑警了。”
“什么?”
“贫嘴。”
“……”
“夸你呢。”
“这叫夸我?”
“恩,能言善辩,讯问询问一把手!”
好的坏的都让你说了。“行,以后再跟哥哥说话,用后一种表达方式,记住了?”
“恩。记住了。”
根据“方向大神”郗博士的指引,我们很快便找到了那家小店。
真是小店啊!店面不比郗阳之前租的小开间大!房梁低低的,桌椅也是小号的,老板个子也很小,整个店面跟微缩景观似的!
见有客人,老板乐呵呵迎上来,抬着头看我,递上一张破旧的塑封菜单。“里边儿坐,看看吃点儿啥。”
我往这儿一站,效果跟格鲁·海格穿越到霍比特人家似的。我低头看郗阳,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
“真好吃?”我问他。
“恩。”郗阳点头。
“行,你等着,不好吃我今天就把你吃了。”
小百合你说话啊,卧槽你脸红是什么意思?
确实挺好吃!小百合得以保命。
我吃了三串肉,郗阳还在嚼那第一串,感觉我要是不催他,他能一串肉吃到第二天去。面包片上来之后,他就把肉串忘了,开始吧唧那片儿面包。
“好吃吗?”我问。
“恩!”郗阳点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难得有他吃得开心的东西,但是——好吃你就点一片儿,不能想着点儿哥哥我吗?
郗阳吃着吃着,发现我看他。“师兄要吃吗?”
他倒是大方,直接把自己吃了一半儿的面包片儿递给了我。就不能再点一片儿吗?
不过,郗阳手里的好像会比较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