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何老贼一声大军,使陈干更加恼火。
他愤然又狠窜何老贼一脚,把他踢了个狗啃泥,随即陈干手指何老贼骂道,“龟孙子,你还知道叫大军,看清楚了,老子是国军,你瞎眼了?”
祠堂里的邨民暗是好笑,分坐祠堂两旁陈干的六个小姨太也掩嘴嬉笑,我当时夹杂在邨民中站着,虽然对陈干的暴烈看不习惯,但看他对小日本的态度,倒也几分欣赏,觉得他身为军人,不算孬种,后来也证实了这一点。
大地主何德财看弟弟何老贼被打,连忙向陈干跪下求情。
何德财说:“司令,愚弟笨拙,请司令高抬贵手,乡里乡亲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们有话坐下来说,大事画小,小事画了。”
“哼,哼哼,你还知道乡里乡亲,你什么时候把我们陈家当过乡亲了?”
陈干返回高堂上的太师椅坐下,拿起旁边八仙桌上的茶哑了一口。
尔后,陈干向跪向他的何德财吐口茶叶沫,骂道:“老不死的,今年你也该七十了吧?上天对你不薄啊,竟然还没死?在这祠堂上,哪个心里没有记着你一本账啊?你欺负乡邻的事还少吗?”
“是,是,小的罪过,可我对乡民并不薄啊,哪家有病有灾,我都有照顾。”
何德财焦头烂额,虽知道今日大劫难逃,但还是据理力争。
“陈司令,即使是你家,我也照顾的还可以吧?你爹陈老鳖上县里给县老太爷当司机,是我求爷爷告奶奶,县老爷才安排的你爹。”
“哼,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了?”陈干冷笑一声,再狠看趴在地上装死的何老贼一眼,“当年的事,在这祠堂上了些年纪的族人都还有印象吧?我那时才八岁,心里可记着呢。”
“什么事?”
上了年纪的族人不用多想都能回想起来,我是个后生,因此不知陈干所说何事,当时猜想该不会是陈干他娘的事吧?
我听邨子人说过,陈干他娘年轻时是十里八村的大美人,不知什么原因竟嫁给了憨厚老实又长相矮小的陈老鳖,两人看上去很不相配,好比武大郎和潘金莲。
陈干一家原来不是我们牛邙邨的人,而是从上百里之外的芳村搬到我们牛邙邨来的,我们家虽然也地处深山,但芳村那地方更山,至于他们怎么搬来的,我后来才知道,是经过陈老鳖表叔何玉春介绍才接纳搬来的,说起来何玉春是大地主何德财出了五户的堂弟,家大业大,在牛邙邨也算有些声望。
“表叔,你过来,帮大家回忆回忆一下当年的事情。”
何玉春当年也快60了,此时也在祠堂,坐在门墩上顾自抽着旱烟,对里面发生的事充耳不闻,也不看,陈干喊他,他也没听见,是旁边的一个中年妇女推推他,他才反应过来。
“什么事?”
“陈司令喊你。”妇女说。
“哦。”何玉春再深吸了一口旱烟,然后在门墩旁敲了敲烟杆,卷下烟杆,来到堂前,向陈干微笑说:“虎儿,过去的事就当过去好了,今天你省亲回来,我们都是敲锣打鼓欢迎,你看天色也不早了,让大家回去做饭吧,表叔家虽然没什么准备,但粗茶淡饭还是有的,还请虎儿移步表叔家,看看表叔家如今的大门是朝东还是朝西。”
陈干率队伍回邨时是晌午,经过几个小时部署和折腾,此时确实也到了做晚饭时间,祠堂外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嘿,表叔,您太客气了,侄儿在此谢过,但侄儿有快心病未了,还请表叔对乡邻说道说道,当年您帮我们陈家从山凹里搬到牛邙邨,在此再先谢谢你老。”
何玉春窘个红脸,心下怨陈干没给他面子。
但今日的陈干已不是当年的虎儿,如今人家可是率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总司令,即使想摆下老人的谱,何玉春也得在心里权衡权衡一下。
何德财渴望何玉春帮他和何老贼解围,求救般的眼神望着他。
何玉春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显得为难,清了清嗓子,再向堂上坐着的陈干打个拱手,微笑说,“侄儿,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即使我们乡邻曾经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也请你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毕竟从你们陈家到牛邙邨来以后,大家对你们陈家并没亏待,你说是吧?”
“呵呵,表叔你说的好,冤有头,债有主,心里也有一本账是吧?从亲戚来说,你是我奶奶的亲侄儿,我们也算一家人,但你可别胳膊往外拐,这里除了几个杂姓,站在堂下的太多是你们何家人,你这碗水可要端平哟。”
陈干虽然还把何玉春当长辈,但言下对他是既威慑,又是对他警告。
何玉春的脸窘得更红了,无地自容,他在牛邙邨算是有声望的人,膝下又有儿八个,号称“八大王”,若是他说话求情都不管用,那这牛邙邨就没人说话管用了。
“虎儿,表叔愚笨,口拙,你如果还把我当表叔,就请你看我薄面,放过何老贼这条贱命,让他向你磕头认罪,再向你们陈家一家子人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