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一席话,先把自己撇清。
婉晴立刻去看雪雁,对雪雁道:“雪雁,香菱刚才说的,可有此事?”
雪雁点头:“却有此事。”
婉晴又问:“雪雁你是日常负责针线的,对颜色最为熟悉,你记得今日你们每个人都选的什么颜色的络子吗?”
雪雁回忆着说道:“我记得……当是我自己选的是石榴色,香菱选的是胭脂色,白姑娘选的是玫红色,清风姑娘选的是朱砂色,我记得好像……好像……”
雪雁迟疑着不敢继续说下去,一旦说了,林菲就完了。
但在场的众人,哪里还有听不懂的?
婉晴皱眉睨了林菲一眼,问雪雁道:“可是菲儿姑娘选的枣红色?”
雪雁看婉晴一眼,目光又落到被扔在地板上的梅花络上,最终不忍心再看林菲,而是双眼一闭,点头道:“是的,是菲儿姑娘选的是枣红色。”
此话一落。
房间里鸦雀无声。
安静到可以清晰的听见外头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杨则善听完,似乎不太敢相信,他弯下腰来,同雪雁问道:“你刚才说……谁选的枣红色?”
“启禀世子爷。”雪雁听得杨则善低头问话,吓得全身一抖,伸出食指往林菲面前一指,虽不忍心,却不得不说道:“是菲儿姑娘,是菲儿姑娘选的枣红色。”
婉晴闭上眼睛,心道:世子爷向来最讨厌女人明目张胆的勾引,这个菲儿,看着长着一张绝色脸蛋,没想到竟是个没脑子的,今个儿真是撞枪口上了!
若烟同情的看向林菲,心道:完了,这个菲儿完蛋了,依着世子爷的脾气,明日就要赶出世安苑去!
雪雁也颇为同情,又实在弄不懂,这个菲儿怎么这般愚蠢,也不打听清楚世子爷的脾气,就这么急着勾引,老太太名下的人,该是个知分寸懂进退的性子才是,如何这般莽撞?
香菱心里却是最清楚不过的,她低着头,眼角的余光扫过世子爷乌头靴的黑色靴顶,又扫过扔在地上的枣红色梅花络,最终落在跪在地上,双手规规矩矩摆在膝头的林菲身上。
她嘴角勾出一抹诡计得逞的笑来,心道:瞧着吧,今夜跪一晚上的院子,明个儿就要被赶出世安苑去,到头来,书房的工作,和单独的西厢房,还是我的。
跪在地上的所有人,都安静的等待着主子爷的裁决。
杨则善却没有如同众人所想的那样,大发雷霆,而是在怔愣了片刻之后,慢慢回过神来。
他先弯腰低头,亲手把刚才扔在地上的枣红色梅花络子捡起来,又拍了拍上面的灰层,然后握在掌心,细细地看了片刻,才眯起黑眸,语气已经不似刚才的严厉,而是沉声问道:“雪雁,你刚才说……这枣红色梅花络,是菲儿打的?”
“是菲儿姑娘打的。”雪雁点头。
杨则善的手相极好,修长干净的手指握住络子,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络子上的花朵纹路,又问香菱道:“当时你也在场?”
香菱立刻点头:“奴婢也在场的,奴婢看见菲儿姑娘选了枣红色的绳子,又亲手编了这个梅花络子。”
“梅花……”杨则善把玩着手中的络子,垂眸回忆着梅花络子所代表的寓意。
香菱见杨则善竟然没有发怒,立刻强调地说道:“启禀主子爷,这不是普通的梅花络,是攒心梅花络,寓意永结同心,一般是女子打来,送给情郎的!”
杨则善听罢,眉心一跳:“送给情郎的?”
他知道大安国有打络子送情郎的传统,只是对这攒心梅花络,到底不甚了解,于是他同最擅长针线的雪雁问道:“你来说说,这络子是何寓意?”
雪雁于是回答:“启禀世子爷,就像刚才香菱说的,这络子叫攒心梅花络,女子打这种络子,一般送给心中爱慕的情郎,寓意和情郎永结同心。”
杨则善听完,好看的眉梢一抬,嘴角勾出一抹令人不易察觉的笑来,但很快,他抿住了唇角,把那抹淡淡的笑给压了回去,声音听不出喜怒地平静说道:“你们都退下罢。”
世子爷竟然没有发怒!跪着的所有人皆是一愣。
房间里很安静,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第一个起身退下。
杨则善手中把玩着梅花络,见丫鬟们都不敢动,于是皱眉道:“叫你们退下,没听懂?”
“是。”婉晴先道,第一个站起身来,躬身往外退去。
其他人也跟着起身,纷纷往外退去。
香菱则是气恼的拧紧了手下的袖子口,她不明白,刚才还愤怒的世子爷,如何就突然不生气了?
若烟和雪雁也是满心的疑惑,但她们也不敢说话,便跟着婉晴一道往外退。
林菲则是暗自松了口气,她低调地躲在雪雁身后,准备跟着雪雁一道出去。
就在丫鬟们都躬身退出去时,却听杨则善又道:“菲儿留下,进内室来,我有话问你。”
林菲躬身退下的动作一顿,慢慢抬起头来,惊疑不定地朝杨则善瞧去,杨则善根本没有看她,已经握着梅花络,黑色乌头靴踏过门槛,转身进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