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人晃了晃,弱不经风的,倒了。
三人愣在原地,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头顶不远处传来“呀”一声,随即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射歪了。”
李秀色循声望去,便见左侧雄伟高墙内似是谁家宅院,院内有一株参天大树,树叶繁茂,树枝庞大,而在最粗的一截树干上,斜斜地倚坐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浅桃色缎袍,袍内露出镶金云纹的银色滚边,袖口纹着两朵大粉桃花,正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手里的弓绳。
李秀色默默感叹,这厮穿得好生招摇。
殊不知少年样貌更加招摇,十七八岁年纪,肤色偏白,眉眼张扬出挑,男子俊逸中又透几分俏丽。他扎着一束马尾,由银色镶宝珠发冠扣着,未戴发簪,倒是马尾内还单拎出来一条细细编成的小辫子,辫尾处系着三块极小的烫金铜钱币,由更小的翡翠铃铛隔开。
他手腕处也戴着一串铜钱镶玉链,腰间别着一柄长剑,剑鞘上还挂着一串铜钱。
卫朝多僵尸,僵尸惧铜钱,这一看也是没少和那些怪物打交道的。
李秀色再度感叹,这厮走起路来八成叮当作响,果真是风骚作派。
诚然是人生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李秀色欣赏完,眯了眯眼,认真看向他头顶三个闪亮的大字:
【颜元今】
还有底下密密麻麻、层出不穷、一看就知道这人极其麻烦的小字:
‘——《尸舍》男三号,广陵王世子,胤都男子榜榜首。性格骄矜,武功高强,情绪多变。”
“眼高于顶,自小好看到大,不喜道士,不喜太监,不喜女子,更不喜面相丑陋穷酸者。’
‘曾被女主乔吟撞破秘密,因乔吟为其守密,加之样貌上乘,故其对之并不厌烦。待之为异性中唯一特别。’
*
乔吟最先出声:“颜公子?”
少年没答,只摆弄着手中短弓,而后伸手弹了弹,掏出粒更小的石子,又朝天射出,只听“砰”一声。
翅膀乱飞。
空中落下一只溅了血的蝙蝠。
少年啧一声:“这下才对。”
卫祁在见他样貌俊美,先是愣了愣,又觉出他貌似来头不小,不禁皱了皱眉。
想来方才那目光便是这少年的了。
他礼貌问道:“公子,小道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打坏在下的木偶人?”
乔吟毕竟和颜元今是相识,也知他身份尊贵,便也客气道:“世子何不下来说话?”
树上那人好似这才听见他们声音,垂首看过来,点点头:“好啊。”
他轻巧下树,伴着发间丁铃铃的清脆响动,稳稳停在巷中,打量他二人一眼,颇有些不要脸地先发制人:“二位深夜鬼鬼祟祟,在我广陵王府后巷做什么?”
李秀色在一旁皱皱鼻子,“二位”,这厮是直接把她当空气了。
乔吟欠了欠身:“世子见谅,我与卫道长来此是为了今日都城中游尸一事,卫道长算到游尸恐怕要来这里,所以与我在此处布下陷阱。”
颜元今道:“原来如此。”
乔吟方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颜元今看了她一眼道:“你来此处可以。”
而后顿了顿,目光移到卫祁在脸上:“只是不知这位道长是否未曾听闻,我虽平易近人,但一向不喜修道之辈,王府附近向来不许道士出入碍眼,卫道长今日却逼居于府墙之下,啧,莫非你是觉得,本世子太好说话?”
乔吟心道坏了,这事小道长不知道,她却知道,广陵王世子面对自身喜好,一向态度蛮横。
她忙道:“世子,是我非要带卫道长来这里的,我们也是救人心切,还望世子通融一次,过了今夜无事,道长也不会再来。”
“救人。”短弓在掌心转了个圈,颜元今歪起头,发间的铜钱垂到颈间:“你们当本世子是个摆设?”
李秀色眉心一跳。
这世子深夜躺在树上玩弓,难不成也是在望后巷的风?
她在这种事上机灵得很,几乎一下便反应过来,恐怕颜元今也算出了长杉巷,所以早早从长斋阁回来,正守株待兔呢。
他要么是那种懒得管多余闲事的,只是不想让自家后巷沾惹血腥,所以直接跳过了李秀荷出事的窄巷,只管这里;要么就是他也曾想去救李秀荷,但赶到时李秀色已经遇害了,加上卫祁在他们在,所以他干脆没出面,只在暗中看了看,便立马回王府了。
……嘶,竟还不是个草包。
乔吟道:“我们没有那个意思……”
卫祁在也道:“小道见世子轻功了得,想来定是深藏不露。只是僵尸类案素来由阴山观掌管,我知世子心地良善,但僵尸乃邪物,尤其眼下是具更为凶残的游尸,旁人擅自动作实属过于危险,若是生出什么变故,恐得不偿失。”
颜元今忽的笑了:“你且说说,怎么个不偿失法。”
李秀色本来是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空气,可听他们你一言我一句掰扯个没完,尤其那骚包世子好生烦人,也不知道为何要针对卫祁在,还有系统不是说乔吟知道他什么秘密,他对乔吟很特别吗,怎么一点没看出来?
等下。
难不成、难不成是因为他见乔吟和卫祁在待在一处,所以吃醋了?
对嘛。原来如此!这就解释得通了。
李秀色豁然开朗后又开始发愁,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浪费时间了,且不说这三人谁也没把她“六牌楼”的话听进去,光是她自己的小命,也没时间再等了。
她目光透过帷帽偷偷瞧上颜元今,见他侧身靠着围墙,单手托着腮,笑吟吟一副悉听尊便的架势,眼底却无丝毫笑意。
卫祁在还在旁边一本正经:“世子不知僵尸凶险……”
妈的。不管了。
“这僵尸……”
卫祁在没能说下去。
因为他忽地察觉到身旁闪过一道风,那风伴着胭脂香,像是有谁朝前扑了过去。
李秀色左脚狠狠绊右脚,算好了距离,对准了目标。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和命比,脸又算什么。
“哎呀,”她一把抱住了对方的大腿,毫不矫揉造作地道:“人家摔倒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