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来捡吧。”
布鲁斯快步向前,捡起那罐咖啡,借着递回咖啡的机会,眼疾手快地从她的轮椅上收走了带存储功能的窃听器。
“倒是你,你还好吗?”他的目光落在她不住颤抖的纤细肩头,“你好像一直在发抖?”
娜娜莉下意识摁住了还在发抖的手,苦笑着对他摇了摇头。
“我没事……这是一点后怕……加上一点老毛病。”她说。
布鲁斯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将咖啡直接递到她手边,娜娜莉感激地对他笑笑,用犹在震颤的双手握紧了咖啡罐。
“你说的老毛病是?”他的目光还停在她的手上——她抓得未免也太紧了,指节都变得青白。
“创伤后应激障碍(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的遗留……”报了一串专业术语之后女孩才反应过来,连忙补充道,“我以前遇到过枪灬击,所以听到枪灬声就会有点惊恐发作,只要过了这阵子就好。”
布鲁斯·韦恩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我很遗憾听到这个。”
“这没什么。真的,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女孩低下头,摸索着拉开了罐装咖啡的拉环,“虽然听起来有点像逞强,但是经过治疗之后我已经好很多了。”
布鲁斯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你好像并不避讳和别人谈到这一点……我是说,一般人都不会和别人聊到这个。”
“为什么要避讳这个?”她反问道。
布鲁斯耸了耸肩,道:“你知道的,很多人都会觉得有精神问题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所以他们总想掩盖这一点……我有个朋友就是这样。”
她抿了一口咖啡,手指虽然仍然在震颤着,但频率已经小了许多。似乎是因为涉及到专业领域的对话让她找回了平日的镇静吧,女孩的语气也变得平静下来。
“你会因为自己出车祸骨折了,就觉得去医院打石膏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吗?”她抬起脸来,用什么也看不到的眼睛向他“望”了过来,“人类的意识世界依附于我们的大脑,所以人类的精神不会处于一个‘不变’的状态。精神受到了创伤,和躯体受到伤害是一样的情况,对受伤的部分进行治疗并不羞耻。我认为这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
布鲁斯·从来不做任何心理咨询·讳疾忌医·突然心虚·韦恩:“……你说的对。”
“你先前说的那个朋友,他的情况严重吗?”娜娜莉又喝了一口咖啡,问道。
布鲁斯沉默了几秒,目光下意识投向黑暗的阴影中。在那几秒之中,他又一次看见了……纯白的珍珠在他的眼前散落,和着飞溅的血花一起。
“……我不太清楚。”他转而将话题引到了她身上,“不过我有点好奇,像你们这样的专业人士,一般会怎么处理自己的心理问题?我是说,有没有什么像我们这样的一般人也可以参考的建议?万一有天我也遇到什么事需要去看心理医生呢?”
虽然布鲁斯将这话说得颇为轻率,甚至有几分轻佻之意,娜娜莉却并没有因此而露出厌恶的神情,她思考了一会儿,方才回答了他。
“最重要的是配合治疗。自己要有积极的心态去面对问题,寻求解决方法。认识问题才能解决问题,对吧?”说到自己的专业领域,她的语气也沉稳了不少,“心理咨询本质上是一种让人发现自己的内心世界的途径——认识真正的自己,认识自己真正的需求,认识自己现在的状态——而后才是接受,改变。”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连忙补充道。
“当然,咨询者和心理医生的相性也是非常重要的。不是说越有名的医生就越好,也不是说适合别人的医生就适合你……的朋友。”
布鲁斯·韦恩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蝙蝠侠怎么可能听不出那个"you"到"your"的生硬转折呢?但既然对方也是好意,他也只好接着她的话说下去。
“也就是说,更换心理医生是很正常的事吗?”
“是的,非常正常。不必因为在某位心理医生那里咨询效果不好就怀疑自己。”
娜娜莉微笑着点了点头。
“怎么说呢,我也曾经在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医生那里做过咨询,但我和他的相性实在不好,就没有继续了。他的治疗过程非常正确,我也很赞同他的思路,但我们就是……不太适合。所以我去了一次以后就没有再去了。你……你朋友如果要做咨询也要注意,感觉不太对的话,就换一个医生,这没有什么。”
布鲁斯·你说的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韦恩:“请原谅我的冒昧,我觉得你很尊敬那位医生,可以问一下你没有在那位医生那里继续咨询的理由是什么吗?”
“嗯……”娜娜莉回忆了一下汉尼拔·莱克特医生的治疗过程,下意识将手指抵在唇边,“理由的话……其实也没什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我自己的一点感觉。”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概是为了掩盖吧,她小声说了一句日语。
“不安になりました(我有点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