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拿着出鞘长刀的太监茫然的四下观望：“这是什么味道？”

“闻着还挺好闻的，是有人在吃饭吧？”

他们的窃窃私语因为一声轻咳缓缓落幕，忙不迭张朝门外的方向跪下，语气里也没了嚣张的气焰：“督主。”

吵闹不已的西苑仿佛一瞬间寂静无声，在场所有人视线皆无法从缓缓步入屋内的那人身上移开。

来人身着墨紫蜀锦窄袖常服蟒袍，三千青丝用纯金发冠束在头顶，轮廓算不得冷厉，但五官却精致锐利到摄人心魄，倾国倾城理应如此才是。

凭借那些眼睛长在头顶的厂卫姿态，苏芷第一时间确定了他的身份，她缓缓垂首遮住眼中的情绪，极力让声音寻常无波：“拜见督主。”

眼前之人便是书中权势滔天的司礼监首座兼东厂提督，锦衣卫都督使肖延年。

小说里头，他放过原身那么多次并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对原身心存爱慕，最后服毒时，想的都是若圣上发现水中有毒，定会彻查将真正下毒的人查出。

他亲身试毒，再将这药给圣上喂了下去，可原生却丝毫不知悔改，最终在诏狱中被虐待至死。

肖延年和圣上，最终也不治身亡，女主萧虞还不懂事的儿子从此登上皇位，她也成为垂帘听政手握实权的太后，原身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你们不搜查，愣在原地做什么？”他的声音带着阉人特有的尖锐，落在耳里格外阴森，瑰丽到极致的脸上也毫无表情：“你们也想去东厂住上几天吗？”

虽然语气波澜不惊，但在场所有人都清楚，这个住上几天的意思绝对不是在里头当差。

匍匐在地的太监连滚带爬起身，心中对此惊惧无比：“督主，我们这就去搜查。”

萧虞和苏芷听着那些太监翻来覆去把屋内弄得杂乱无章的声音，也不敢说上一句，只能僵在原地直视门口处斜靠着的人影。

在苏芷眼中，那张脸皮再美，也不是什么良善的货色，她撇开眸子，半阖着眼将视线落在膝盖前方。

“阿芷...”萧虞轻轻推一下她的手：“那位...好像在看你。”

“是吗？怎么可......”

怎么可能？

可这句话在她抬头的瞬间噎进了喉头。

不是好像，就连苏芷也发觉肖延年那种要将人剥皮拆骨的凌厉视线，确实死死勾在自己身上，像下一刻要将她粉身碎骨似的。

而自己竟然还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复杂万分的恨意，快到一触即散，分不清真假。

肖延年在和她视线交汇的那刻，毫不掩饰勾起唇角，姿态自若朝她的方向走来：“这是什么玩意？”

他惨白的指尖指着桌上翻滚的炭火小炉，在苏芷身前停下，精致绝伦的眉梢微挑：“是吃食吗？”

“是。”苏芷镇静自若后退，不卑不亢道：“回督主，此物是民女家乡的火锅，如今天寒地冻之际，最适合进食。”

别人或许不知，但苏芷却对此一清二楚，大凉初，辣椒传入京城，无人知晓肖延年嗜辣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书中原身也是抓住了这点，不过因为太贪心，才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她并不知自己能否逃脱入宫的命运，若是不能，肖督公这个众人眼中心狠手辣的存在，是她为数不多有机会抓住的倚仗。

因为自己作为旁观者，比书里面所有人都明白，他虽然狠辣，却并非无情之人。

肖延年嗯了一声，眼神并未离开小炉上翻滚的红汤锅底，他悠悠眯眼笑起来：“闻着倒是好味道，跟寻常火锅不同，倒是心灵手巧。”

“肖督公谬赞，此物不过是家乡美食罢了！”苏芷笑着拿起准备自己享用的碗筷，从锅中夹起今早从东市场找回来的下水料递给他，眼神中含着星星点点期待：“虽然是肉贩不要的下水，但吃着极好吃，督公要不要尝上一口？”

这种腌臜玩意儿，当朝权贵没人愿意吃，所以苏芷才说出口，萧虞就在一旁对她挤眉弄眼。

肖延年盯着近在咫尺的碗筷，那双握住碗筷的手指看起来既惨白又纤弱，透着一股极度脆弱又诡异的美感，碗里头不知是什么东西，看着黑漆漆一坨，闻起来确实让人食欲大开。

他直视苏芷怯弱中带着坚毅的眸子，心头蓦然一冷。

明明就是一双急功近利的眼，所作所为不过就是讨好，讨好的方式也笨拙可笑，像生怕别人不知她的野心。

更可笑的是，这么明显，自己前世却还沉溺其中，以为她是芸芸众生中唯一可怜自己的异端。

但一切都是白日做梦，自作多情，事实上不过是个心机拙劣的蛇蝎美人罢了。

前世的错，他永远也不可能犯第二次。

“不如...”肖延年闻着鼻息分外诱人的香味，沉声说：“你喂本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