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鬼子有优势，局囿一地更不好打，如百城千城群起而攻，鬼子兵力必然分散，首尾不能兼顾，可寻机歼之。再不好打，也比被动固守一城一地，被鬼子围歼要好。”

昊宇想了一会道：“战争打的是消耗，一城决战，至少可以拼掉一部分鬼子主力。”

史公权明显并不赞成。“拼的方法有很多，您说的消耗是一种。日本小小岛国，资源匮乏，支撑不起长期战争，只能以战养战，只要坚决切断他资源，假以时日，必能拖死他。”

昊宇把史公权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会。他所在的位置，高度格局都不一样，清楚民国政府军事委员会在一些大城市展开会战，多是做给国际上看，目的在于争取援助，史公权偏居一隅，这些是不知道的。

史公权的作战理念有点理想化，但未必全无效果，果真能在百城千城牵制或切断鬼子资源，鬼子将很难发动大规模战役，即使运动战中被鬼子各个击破，也比固守城池成建制团灭要好。

就如昊宇现在这点武装，如果固守城池，被团灭是唯一结果，但打运动战就灵活许多，哪怕牵制鬼子一个大队，也不是做不到。

“说说你自己。”他进一步了解。

史公权吸了口气，知道对方在摸底，他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小心地把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

史公权早年是个读书人，喜欢研究地理，军事，历史，年轻时他一心想着利用自己所学报效国家，但他出身卑微，又不愿趋炎附势，每每不得其志，以至心灰意冷。

三十六岁那年，他爱上一个姑娘并结婚，两年后有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给他平淡的人生带来些许乐趣，他原以为这辈子会和自己的女人女儿平平淡淡过此一生，没想到日本人打进来，更没想到自己很快家破人亡。

那天他出门访友，走后不久日机就来狂轰滥炸，等他访友归来，小镇已经变成废墟，到处是尸体。他在瓦砾中找到妻子尸体，已经面目全非，脑袋被弹片削掉一半，一条胳膊也没了。

之后整整一年，他到处寻找年幼的女儿，没有找到。

极度绝望，极度愤怒，他倾其所有拉起一支队伍开始复仇，在山里跟鬼子打游击。他作战灵活，专门盯日军辎重下手，连续打了两场胜仗，他的望远镜就是第一场战斗缴获来的。

后来他的队伍遭到鬼子大队围剿，屡战屡败，一路逃到安徽太行山脉，队伍锐减近半，不得不交出头把交椅。这支队伍成了流寇，慢慢演变成马帮，他多次劝阻无效，也慢慢沦落。

“为什么不离开马帮？”昊宇冷冷看着史公权。

史公权低着头，他的手在微微发抖。“我不能放弃我的兄弟……而且，大哥保证，能帮我找到女儿。”

这是他留在马帮的最后动机，也是他甘愿沦落的唯一心灵依托。

“说说你女儿。”昊宇脸上的阴冷少了一些。一个父亲，为失散的女儿拼杀，差不多卖了自己，他多少有点同情。

史公权脸上闪过一丝痛苦，语音低沉。“她叫小雅，如果活着，该五岁了。”

“有什么明显特征？”昊宇经常走南闯北辗转各地，如果有可能，他倒愿意留心一下。

史公权猛然抬起头，热切地看着昊宇。谁都不知道，为了找到女儿，他操了多少心，拜托了多少人，甚至低三下四，每一丝希望都被他无限放大，虽然最后总是失望。昊宇问起此事，让他多了一丝希望。

“她胳膊上有一块很大疤痕，小时候烫伤，就在这。”史公权急切地抬起胳膊

向昊宇示意位置。

昊宇点点头，这件事他记住了，如果有机会，他会帮忙。“你对这一片应该很熟，如果发展武装，需要注意什么？”

话题转了一圈又绕回来。

史公权对发展武装并不看好，西面北面河南境内是日战区，东面有汪精卫百万汉奸，南面是二十一集团军，当中两百里不毛之地，没有战略资源，人员稀少，兵源从哪来？钱从哪来？

马帮能在这里生存，是因为总量不大，对国军日军都没有威胁，敌我双方没把这股小武装放在眼里。

他小心道：“恕我问一句，长官发展武装想干什么？”

昊宇冒出发展武装念头，并没有什么宏伟目标，只是想守护新义县，保护许洛颜和剩儿，这地方已经属于他，不愿丢掉，就这么简单。

见昊宇不说话，史公权直言不讳道：“我劝长官打消这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