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霄只当她没有听清,重复道:“孟纪乃我朝三品镇远大将军。品级虽不算高,但手下兵将,应是有实权在手。”顿了顿又道,“小姐可还有别的事?若无别事,属下告退。”
“不。”安若轻轻喘息着,她的手心死死地抵在桌面,浑然不觉伤口被撑得开裂。她愈是急促道,“等我片刻。”
这其中厉害重重,她须得想想,好好想想。
起初她以为,是她挡了安宁的路,所以被人迫害。前几日忽然知晓,爹爹的死与安向渊有些相关。她等了多日,等到今夜或从安向渊口中听出些线索,好让她查明当年之事。
但她怎么都不曾想到,安向渊随口一个名字,便是军中之人。还是军中有实权之人。
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企及的地方,她一个闺阁小姐,出门拜访他人都要张氏偕同。即便将来出嫁,也要对方肯为她行走。
曾以为的徐徐图之,慢遇良人,骤然只余下一个选择。
也罢。只要那人愿意,这本就是最佳选择。
安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掌心撑着桌面缓慢坐回椅上。“暮霄,你可否带我去见公主?”
暮霄着实怔了下,安若又道:“或是你回去先行问过公主,我想在天亮之前见到她。”
暮霄想起主子先前所说,躬身道:“还请小姐换身暗色衣裳,随我前行。”
“好。”
安若转入内室,利落换了衣裳,临行前又叮嘱石竹,令她务必在她回来前守住院门,不得让任何人进来。
随后跟随暮霄悄无声息自侧门而出,然她到底高估了自己。此番不坐轿辇不乘马车,这副身子走了不过半程便是气喘吁吁。行经一个小巷,暮霄停下步子,与她道:“安小姐可歇息片刻。”
安若一手撑着墙不停喘息:“不用,天亮之前我还要赶回。”说罢,继续提步前行。这一路疲累,比着她走过的那一生,不过尔尔。
又半个时辰,安若终于站在四公主卧房外室门前,抬手轻扣的动作慢了一节,房门从里面打开。
门内女子披着外衣,长发还裹在衣裳里,她一手掩唇打着哈欠,一面递了个不耐的眼色过来。被人吵醒的脸色可不大好,勉力睁开的一只眼睛斜斜地递过来,一点一点打开,开到一半露出半个黑色的眼珠,看清来人面目时,陡地瞪圆了眼睛。
瞌睡虫瞬间被打跑,楚颜醒的极是干脆。
“你这是怎么了?”楚颜眼底含着刚打过哈欠的湿润,一手攥住安若的手腕拉她进门。“怎么满脸是汗?”
“这手怎么也在发抖?”
安若尽力平复着呼吸:“颜颜,我有事找你。”
“你一路跑来的?”楚颜惊异道,随即赶忙给安若倒了盏凉茶,“你慢慢说,不着急。”自打安若第一次问她借人,楚颜便知道安若必然盘算了什么。甚至那夜安若令暮霄带回的东西,也可见诚心。
只不曾想,事情竟紧急到需要她半夜亲自走一趟的程度。
安若连着饮了两盏,气息才算全然平复。这桩事,同暮霄来之前她便已经想得清楚,来的路上又细细思索了一遍,是以眼下也不需犹疑,站直了身子便是恭敬道:“公主殿下,臣女有一桩事想事先问过公主。”
楚颜方才已算清醒,这时蓦地又来了兴致。她眼皮微掀,眸间含笑:“这是要用我公主的身份?”
“是公主距离皇权更近些。”安若坦然道。四公主起初便是喜欢她坦率,若是遮遮掩掩才令人不喜。
楚颜眉梢勾挑:“哦?你说。”
“于陛下眼中,是天家的颜面要紧,还是太子的脸面要紧?”
“自是天家颜面,太子算什么,说换就换。”楚颜哼哼着,忽的笑了,“不过安若,你要做什么竟是以我天家颜面做赌?”
安若不及应声,楚颜说罢随即自个意会出来,她长长地“哦”一声:“你要退婚。”
楚颜笑得愈是明朗:“你该不会指望我带着陛下和皇后娘娘去捉太子的奸?”这是楚颜老早就想出最直接了当的法子。
“这也忒丢脸,连带着我自个都无地自容。”楚颜道,“我为何要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