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提起那个人的名字,因为那个人声称已经完全对她毫无印象——就好像姜祎成在她心目中已经彻底死了。
从那时起,姜祎成开始觉得女人——包括她自己——都是混蛋。她对别的姑娘也失去了兴趣,但凡是个女的,都会让姜祎成想到那个人。因此她强迫自己跟男孩子谈恋爱,作为一个双性恋,她在这方面倒也不算太难。她以为自己经过两年已经恢复了,却没想到真正想起来时,仍然会感到如此疼痛。
姜祎成有些庆幸于在地府的虚拟世界,她可以手动掐断虚拟形象的情感流露,否则在公共场合哭出来估计会很尴尬吧。
而且这个话题的确不适合跟刚认识的人谈,特别是具有诅咒别人分手的嫌疑。
姜祎成刚要换个话题,安东却反而开口道:“人是会变,可也不会变得那么快。你们在分手之前在一起一百多年,你就没发现对方有什么变化么?如果连这都发现不了,你们在一起一百多年好像也没什么进展啊。”
听他这么问,姜祎成不由得沉默了。她的确是跟那个人结婚了一百多年,自从同性婚姻合法化就成为了法律上的伴侣,但是她们真的互相了解么?现在看来恐怕不是的,那或许只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说“没什么进展”真的很扎心,但着很可能就是事实吧。
姜祎成不禁有些自嘲,本来想提醒人家防止头上变绿,却被教育了一通外加秀了一脸。
她觉得自己老了,不适合再谈恋爱了。就只能找个人凑合一起过,仅此而已了。可惜姜祎成就算只是找人搭伙过日子,也在被人反复地绿,绿得她都想自闭了。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会实现!”祁旻在台上唱完了最后一句,酒吧的客人们纷纷鼓掌,其中也不失真正对她“艺术”的赞美。
姜祎成看着那位赛博朋克姑娘以众星捧月的姿态走下来,来到她的赛博朋克对象面前,搂着他的脖子吻下去。酒吧里的客人们再度爆发出一阵掌声,还有人吹起了口哨儿。
奇迹般地,姜祎成觉得自己突然有点儿被治愈了。
祁旻亲完了她的宝贝对象,而后在姜祎成旁边坐下,重新回到了原来的那个问题:“大探险家,你真的不认识我么?”
“真的。”姜祎成真诚地点头道。
“你再好好想想,没有听说过‘旧城血战’?”祁旻提醒她道,“我秋收当时可是领头人物啊。”
姜祎成倒是记得“旧城血战”,但也是因为这场虚拟世界的战役出现在了新时代的历史课本上,被作为意识数字化时代的开端。
而历史课本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现在的地府管理员“Meme(模因)”领导了那场战役,并从中获得了地府超级计算机群的管理权,成为了地府虚拟世界唯一的管理员。至于参加战役的其他人,书里基本没有提到,现在看来也并不重要。
“旧城血战,那不都是Meme领导的么?”姜祎成只当这位朋克姑娘是抽薄荷糖的劲儿没过去。
“Meme那是天注定,没办法。”祁旻摆了摆手说,“但不管怎么说,反正我是做了很大贡献的——你看我的真名,就没有任何印象么?”
她如此笃定自己很有名的样子,让姜祎成都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好像……真没什么印象。”
“那行吧,我当时真的太低调了。”祁旻叹了口气道,“不怪别人,当时就算是认识‘秋收’的人,也并不知道我祁旻就是类脑体的发明者。”
她这么一说,姜祎成就忍不住笑了。要说这位是什么旧时代游戏里的大神还编得过去,可要说类脑体的发明者,那谁不知道啊?新时代的历史课本里就写着,类脑体的第一位用户,就是现在的地府管理员Meme。而显而易见,眼前的这位并不是Meme,Meme也不可能自己把自己送进模因监管所。
“那正常。”姜祎成拿自己的真事儿开玩笑道,“就拿我来说,就算是看过我的宜居行星生存直播的人,也并不知道我就是两年前破产的‘远航飞船设计院’院长啊。”
“你不信是不是?”祁旻挑眉问道,“我真的是类脑体的发明者,你搜搜就知道了。”
“我也真的是远航设计院的院长。”姜祎成摊手道,“否则我为什么要做直播呢?”
“远航设计院的院长可是欠了二百亿——你知道二百亿是什么概念么?按现在的法律,那就是经济犯啊,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祁旻喝了一口自己杯子里的饮料。
“所以我得每个月至少做一次生存挑战直播,才能在三十年期限内还完所有欠款附带利息。”姜祎成微笑着说,“幸好设计院破产时留下的最后一艘飞船还不错,否则我可能连做生存挑战直播都没得做。”
赛博朋克姑娘放下杯子,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番,才伸出手说道:“或许你还真是远航设计院院长——那也是四舍五入要进号子的人了,咱们可是同志呀。”
姜祎成跟她握了握手,心里却觉得膈应。这位是进过号子了,可她还没进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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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这句是改编的,因为“饥寒交迫”已经不适用于设定中的2186年。
②朋克:一种反主流文化;在广义语境中,只要是反主流并且宣传思想解放的,都可以称作“朋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