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哲元在他的办公室里来回焦躁不安的踱步,眉头紧锁。两个副军长和三个师长轻声的在旁边商量着什么,正不耐烦间一个中校进来报告:"军座,何旅长和张副师长来了!"
"快叫他们进来!"宋哲元急声催促道,丝毫不掩藏内心的焦灼。人家的部队近在咫尺,再装镇静有个屁用!他这两个小时可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当年被人家一个营全歼一个师,将他全军击溃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想到有可能和国防军再度爆发冲突他的心就发凉,尤其是看过那些丝毫不比坦克逊色的装甲车和那十几门重炮后!
"军座!"何基沣,张克侠叫道。
"怎么?芑荪(何基沣的字),你的肩膀怎么了?"宋哲元看到何基沣的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有些吃惊的问。
"军座,是你下令让王长海帮日本人的?!"何基沣喘着粗气大声的质问道。
"什么?我什么时候下过这个命令?"宋哲元震惊的问道。
"王长海说的!"张克侠有些焦急的说道:"刚才那个日本少佐也证实了!最坏的是,现在他们都死了,而在场的几个国防军又恰好听到了!"
宋哲元只觉得眼前一黑,两个耳朵"嗡嗡"的响,嘴巴里一股苦涩的味道涌上来,差点就想这么晕过去,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宋哲元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一样一屁股坐回椅子里,长叹一声,眉角间说不出的苦楚。
"还有更坏的,他们向老百姓开枪了!"何基沣愤怒道。
"什么?"宋哲元如同被雷击一样,他原先只是听说自己的部队和日本人一道同西北国防军起了冲突,然后日本人开了枪,没有想到……。
"我们29军,在老百姓的心目中,现在已经同汉奸没什么两样了!"张克侠叹道。
一群人像傻了一样痴呆的听着张克侠和何基沣的嘴巴里冒出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
"军座,你为什么要这么作?我们当兵的不能保家卫国,却拿着枪去屠杀老百姓,这,这他妈是一个有良知的军人做的事情吗?"何基沣忍耐了良久终于爆发了,自从被国防军打败以后,他就一直很彷徨,接着的军阀混战中百姓的一系列悲惨遭遇,让他深深的陷入了苦闷中!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干些什么,自己需要做些什么?他努力的作战是为了什么?他忽然觉得的这些同僚上司们突然陌生起来,抽大烟,玩女人,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闷气。
宋哲元有些无力的挥了挥手,示意准备训斥何基沣的冯治安退下,颓废的对他们又像对自己说:"我没有下这样的命令,我只是要王长海制止一下有些过激行为!况且,我就愿意这样吗?我这也是没办法啊!南边的蒋介石,西边的阎锡山,还有这些国防军,哪个不在红着眼盯着我们?我们就这么巴掌大的一块地盘,就这么几万人马,几条破枪!日本人我们更得罪不起,这几个无论惹急了谁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你们说说,这些人,哪个抬起手来不比我们大腿粗?冯老先生好,可以逍遥,又拍拍屁股出国逍遥去了,我们老西北军就剩下这么点人马了,我不小心着,随时都有可能灰飞湮灭!"大概说到了伤心处,宋哲元居然哭了出来,于是一群人赶紧上去七手八脚的安慰。
站在原地的何基沣和张克侠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无法掩饰的深深失望之情!两人轻轻长叹一声,悄悄的退了出去。
何基沣不再掩饰连上的颓废:"都变了!还能指望他们保卫国家吗?"
"是啊,利益熏心,只知道看着自己的地盘,哪里还能想到什么大义啊?"张克侠嘲弄道。
"这个真是当年‘不扰民,真爱民‘的西北军吗?"何基沣的眼角渗出了泪光。
"哼,你还希望这样的人来抵御外敌吗?"张克侠苦笑道:"真的日本人打过来,不马上投降就算不错了!"
"我有时真不知道,我们这样是在干什么?我们都变成什么了?军阀争夺地盘欺压百姓的工具吗?希望在哪里啊?"
"或许,西北军吧!"张克侠看了看四周低声含糊的道。
何基沣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眼睛里有光芒闪过,可马上暗淡下来:"我对他们也不了解,而且……"
张克侠突然顾左右而言他:"芑荪啊!我们好久没有喝酒了,今天你枪下逃生,我给你压压惊,走,上我家去!顺便好好休息一下!我家有好酒啊!"说完连连向何基沣使眼色。
何基沣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连声说:"对!对!喝酒!我们去喝酒!"言罢扯着张克侠急冲冲的向外走去。
两人出了岗哨,坐上张克侠的小汽车,何基沣招过自己的勤务兵:"你回去吧,等师长回去了,告诉他一声,我去张副师长家喝酒去了,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
"是!"勤务兵有些奇怪,这旅长自打进了北京城这几年一直长嘘短叹的,一整天黑着张脸像谁欠了他一百万不还似的,谁见了都绕着走。怎么今天挨了一枪心情倒变好了,还要去喝酒?难道是庆祝挨了一枪么?他摇了摇头,坐上摩托车,看着开动的小汽车远去,掉转头回军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