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欺身上马,看了一眼段渊搭弓的方向,顺手便抽了身边的弓压在脸侧,清眸微眯。
下一刻,箭已经离弦。
众人一时间都未能反应过来。
兔子本就活泼多动得很,此刻被这样多的人围堵,更是惊慌失措,四下逃窜,根本就容不得人瞄准。
任谁都没有太高的把握,这又是今日第一次出箭,若是失误了,恐要遭人耻笑。
故而众人心中都十分谨慎,不想竟被沈寂领了先。
段章看着那箭的走向正是向着那兔子,皱了皱眉。
这人再怎样也只不过是一个侍读,抢在自家殿下之前出箭,多少卖弄了些。
那箭破风而出,顷刻之间,便扎根落地。
虽离那兔子很近,却没有射中兔子。
段章身边的武卫眸中闪过讥诮,低声道:“还以为这人多厉害,这般抢着来……”
话音未落,却又听得一阵风声和人群之中一声惊呼。
段章神色微滞,目光凝在那丛林方向。
只见那雪白皮毛的兔子已经倒在血泊之中,方才段渊身边那个侍读一箭封了那兔子下意识逃窜的去路。段渊又一箭接过去,那兔子再无路可逃。
段章转过头看了沈寂片刻,只见得那人眉眼清淡,微上翘的丹凤眼似乎带了些凌厉和凛然,细看起来却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人群只沉默了一瞬,随后便开始为段渊庆祝,纷纷道他箭法高超。
皇帝隔着甚远,却也将那旁所发生的事情瞧了个清楚,轻笑看向身侧的李容海,问:“是什么人?”
“回陛下,好像是四殿下身侧的侍读……就是上次那个被陛下封了沈经历的。”李容海恭声答道。
皇帝微挑眉,回忆片刻道:“叫……沈惊澜是不是?”
“正是。”
“有点意思,一个侍读还会挽弓,朕也想瞧瞧她还有多大的本事,”皇帝说着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瞧向一旁的顾烨,问道,“她那骑射比你如何,不如一会儿的竞艺带她一个。”
“瞧着是有本事的,臣遵旨。”顾烨笑了下,细长的眼微抬,缓声答道。
李容海瞧了顾烨一眼,神色微顿,心中暗自为那沈经历捏了把汗。
这顾烨乃是顾珏的侄子,自幼同顾珏修习武艺,骑射虽比不得顾珏,也是一等一的好了。往日里为人处事的性情同九千岁如出一辙,都是一个看着温和,内里却狠辣无比的人物。
偏偏如今陛下有意将其向锦衣卫司长的位置培养,平日里荣宠倒盛,做事惯来不拘束,恐怕就算今日杀了人估计也不会受什么责罚。
那竞艺……李容海叹一口气。
恐怕如今陛下是觉着这沈经历对怀王殿下居心叵测,又是文采斐然又是能弓善武,实在是太过蹊跷,这才有意试探她的深浅。
……
第一场行猎很快便结束了,一炷香燃到尽头,段渊同沈寂手中的猎物胜于旁人,顺理成章拿下头筹。
奖赏是一柄雕金云纹长弓,段渊持弓谢赏,却听得皇帝开口:“你今日身侧这一个,倒像比去年的还要凶些。人看着不大,技艺却高超。”
段渊微侧头,笑道:“儿臣府中人惯爱这些雕虫小技,父皇还是轻些夸。”
沈寂亦应:“陛下谬赞,乃是殿下教导有方。”
“你教出的人不错,”皇帝对段渊点了下头,又看向沈寂道,“正巧今日有竞艺,往年都是各府中武卫参加,朕瞧你是个有本事的,今年便由你下场吧。”
段渊闻此,微皱下了眉,没等开口,只听得沈寂那旁已经应了。
这竞艺乃是秋猎之中打趣的一项。
其实历朝历代算是一介刑法,是上位者折磨囚犯的一种途径。不过历经多朝以后,规则也被改得有了趣味性,平日里边做竞艺来比试了。规矩是场中二人各守一方,手中持弓箭,击百米之外的磬,先击得磬响者为胜。
场上人都可用手中弓箭对另一人进行干扰,因那磬在百米之外,又迎风飘动,须得屏气凝神方能一箭而中。
故而在历朝历代的刑法之中,是要有一人将其余那人杀之,方能有空闲去射那百米之外的磬。
但在本朝的竞艺之中,只要落马便算出局,故而若一人能逼得另一人落马,便已经算是赢家。
往年惯来都是各府之间分组比试,今年皇帝却派了顾烨下场,对上沈寂。
那旁已经有人开始布场,沈寂身上被侍从绑了襻膊,衣料皆束于身后。
段渊在她身侧,眉眼之中神色很淡,让人猜不出他心中情绪。
“对不过下场便是,不必死撑。”
沈寂垂眸不语。
她知道这场竞艺却有一个不成文的令,那便是赢得的府可随陛下去西北狩猎。这本是一项趣味竞艺,那些世家往常也自会知趣地输于各位皇子,可今年皇帝却令她同顾烨比试。
顾烨是皇帝看重的人,赢不得。
但皇帝又在试探她对怀王府的忠心,亦输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