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寂最后是被他拉出这池子的。
满身的玄色衣衫都湿透了,正淋漓地滴着水。
“殿下,臣出去为您叫侍从。”
段渊在那侧披上了里衣,她心中稍放松些,试探着开口道。
“出去什么,你先把这一身衣服换了。”
那人语气不容置喙。
沈寂神色一滞,刚要再说什么,却被那人一把拉过,推进一旁的内室。
又不由分说地丢给她一件白衣。
尺寸宽阔,看样子是他的衣物。
沈寂愣了一下:“臣不敢。”
“换。”
那人顺手将门带上,语气寡淡,“你若从本王这浑身湿透着回去,府中人岂不是要暗忖是本王欺辱了你?”
“……”
内室烛灯明灭,灯花不时爆裂半声。
沈寂只默了半刻,便悄然将这内室门上闸,再不拖延,迅速褪了那一身湿透的衣衫,将身上的缚带解下。
披上那白衣之后,她便移了灯罩,将这缚带送与烛火上烘着。
方才这带子便已经被她拧了半干,如今在火焰上烘烤不过一会儿,已经半干。
沈寂估摸着再不会渗出潮意,便换上了。
内室之中有一张铜镜。
镜中人衣着不似方才那般狼狈,虽有些宽大,但也还算得体,令人瞧不出端倪。
只是因着刚才浸在热水之中,面色带了须臾潮红。
沈寂将头发重新束了一遍,整过衣襟,在内室缓了片刻之后,抱着换下的衣服走了出去。
段渊已在外间长椅上坐下,听见响动,掀起眼帘瞧了她一眼。
“谢殿下宽厚,今日并非有心冒犯。”
话音未落,却见他走了过来,一只手穿过她耳畔,绕到她束好的发上。
他袖口带风,身上的檀香意扑进鼻息。
沈寂声音一顿,心口猛烈跳动起来,纵她如今声似男儿,可她却从不在人前落发。
只因为她落发的模样实在太像女子,想再伪装定会引起旁人怀疑。
“殿下……”沈寂眸色闪动,欲开口阻止。
却感觉发上的簪被他调整了一下,之后再无动作。
段渊垂下眼看她,笑容轻描淡写:“方才歪了。”
沈寂薄唇弧度抿直,再不多言:“……臣告退。”
看着眼前这人穿着白衣,逃一般地退出这内室,段渊眸色很深,笑意幽淡。
沈寂自出了那汤池室,便察觉怀王府上的人看向她的目光皆有几分复杂和惊诧。
沈寂垂眼瞧着自己身上的穿着,忽而觉得喉间一涩。
方才那内室潮热,她一直紧绷着,却忘了这事。自己进了一趟那内室,便换上了他的衣服,搁谁能不怀疑?
沈寂抿了抿唇,脚下步伐快了些。
方才领着沈寂进去的那个小侍卫哭丧着脸瞧着谢泽,两只手不断交错着,十分难以启齿道:“咱们殿下、咱们殿下怎么染上了这个?奴才之前还以为是这沈经历有过人之才,不想咱殿下瞧上她还有旁的原因!”
谢泽瞧了沈寂的背影良久,神色亦有几分复杂。
他方才看见沈寂面色微红,头发亦是湿透的,连这衣服都换上了殿下的……
室内发生了什么可想而知。
如今想来,这沈经历的确是生得一张好相貌,不似他们这些人长得粗粝,眉眼间清冷又流利。
他叹一口气:“怪不得殿下这些年不肯娶亲……若是有着异于常人的喜好,殿下心中定是很苦的,世人不理解,但咱们府上的人要理解。”
“大人说的是。”小侍从连连应下,忍不住觉得悲从心来。
“往后,咱们便多为殿下寻些这样的人来……殿下这么多年从未告知过咱们此事,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明白,京中也有不少地方是养这种男子的,这些时日奴才去寻便是。”
“记得,旁的不要紧,必得是嘴巴严的。”
“是。”
……
沈寂回了青竹院,听得院外有两个下人低声讨论着什么。
似乎是在说过些时日的百花宴。
历年百花宴皆开办在宫中的青云台,各路亲王宫妃皆是要出席的,顾珏作为东厂之主,亦要参加。
前世她曾去乔装去百花宴上欲杀顾珏,但并未得手。
不过虽然未曾得手,却也不是一无所获。
那日她上前为顾珏斟酒之时,瞧见了顾珏身上所佩戴的一个荷包。
那荷包的花样、绣法和针脚都很特别,莲花下落了一个篆体的“裴”字。
好巧不巧,这荷包她曾见过。
沈家大房长子沈徽曾有一个外室,名叫裴嫣。
而这荷包,正是出自裴嫣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