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生面色惨白,一时间思绪一片混乱,连如何行礼都给忘了。
段渊瞧着他,那双桃花眼较往日锐利了些。
他左手的玉骨扇子轻抬,示意着身边的侍从,薄唇轻吐出两个字。
“动手。”
“殿下!”孙生声音有些发抖,额前的冷汗滴落在青石地上,“这,这里是京府,殿下恼草民一人无妨,只是若在这里打人,恐怕会影响殿下的声誉……”
“影响声誉?”段渊走近他须臾,狭裹着些微嘲弄的笑意游走在他眼底,他声线不疾不徐,“本王觉得不会。你欺负本王府上的人,本王打你,合理。”
“草民不曾……”
“打,”段渊打断了他的话,眼眸凉如寒渊,轻嗤一声,“打到他清醒为止。”
他身周的侍卫上前,眉眼凌厉,二话不说便开始动手,半分颜面都未曾留。
孙生叫声颇为惨烈。
原本这场周围观者众,瞧见如今这一遭纷纷退开了去,方才那些欲同孙生一起颠倒黑白的人皆吓白了脸,不断地朝人群后藏着,生怕这无妄之灾落到自己头上。
“殿下、求殿下饶命!”不过几下孙生便受不住,苍白的脸上挂了彩,看起来颇为滑稽,当下跪在那里连连求饶。
“知错了?”段渊声音懒散。
“知、知错了!”
“哪里错?”
一时未防他这样问,孙生愣了一下,没立刻回答。
段渊却没多少耐心,手中扇子一挥,轻描淡写道:“往死里打。”
孙生几乎要哭出来,连声道:“哪都错了!不该参与这赌,也不该、不该输后反悔……”
“还有呢?”
“还有……”孙生生怕他那侍卫再动手,微抬头瞧了一眼沈寂,脸色灰败道,“不该因自己恼怒强词夺理,又对沈兄无礼……”
这话刚落下来,便挨了那侍卫一脚,孙生“诶哟”一声,只听得那侍卫声音冷冷:“沈经历如今是中书司事,又是殿下侍读,这称谓岂能容你高攀?”
周遭骤然安静下来,孙生亦是一怔。
中书的……经历?
这可是正正经经的官职,位居八品。
从前只听说给贡士进士封官,何时一介举子也能成为经历了?
“愣什么?”侍卫又是一脚。
“我错了,别再打了!”
孙生被他这一脚踹倒在地,捂着心窝不断叫唤,瞧了一眼那侍卫阴冷眉眼,骤然低下头去,哭丧着脸继续道:“不该对沈经历无礼,不该混淆是非颠倒黑白,不该诬赖沈家清名……不该、不该……”
他实在想不出了,只得跪爬到段渊和沈寂脚边,连声道:“殿下,沈经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请殿下饶命!”
“你自己既知道,本王打你,你可还冤?”段渊眼帘未抬,漫不经心问着。
“不敢……不冤!半分都不冤!”
“那就好,本王亦是讲理之人。”
段渊颔首,随即又回过头看向沈寂,开口淡问,“沈经历,可学会了?这才是本王府中人解决问题的方式。”
沈寂瞧了孙生那张花脸半晌,良久才张口应道:“……是。”
“殿下!”孙生身侧的李勤忽然站了出来。
他瞧着这怀王殿下是个雷厉风行的,心下又替自己好友打抱不平,便跪道:“殿下可能有所不知,这赌局并非孙兄设下的,而是沈经历设下的!”
当下这么多人,他总不会当众偏袒一个刚到府上的小经历,来坏自己的名声罢?
怎么也要公平公正才能服众!
李勤说过之后,场中静了一瞬,众人皆在等着段渊的反应。
沈寂手紧了紧,正要跪拜请罪之时,余光却瞧见那人望过来。
目光居高临下,却不带太多压迫,倒有几分让人意外的玩味。
“能赚多少?”
沈寂神色微顿,猜不透这人心思,如实答道:“开一翻四,一对三百七十八,能有万余两。”
段渊一声轻笑,低下头来凝着她,目光澄透。
“不愧是本王府上的人,够奸诈。”
众人听完下巴都险些掉到地上。
……竟是夸了一句?
这沈寂,何以让怀王如此偏爱?
众人心中这般想着,忍不住又朝沈寂望去。
只见沈寂跪着,将头又低了须臾,眼帘微垂,让人看不清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