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凝着他良久,半晌无话。
“都是烟尘。”段渊皱眉,伸手拉了她一把,把她带进内室。
自己则转身出去,迎向那些来势汹汹的黑衣人。
“说说,你们的主子是谁。”
他一双桃花眼此时彻底沉下来,眸光倏然凛冽如浸了霜,唇边倒是勾起半分笑,漫不经心地抖落了袖口的灰尘。
方才那高声叫嚣着怀王殿下的人骤然后退一步,目光之中惊疑不定,手一抖,剑亦落到了地上。
“本王什么时候,派你们来做这下作活计了?”段渊脚尖轻抬击上那剑柄,伸手将那剑握住,三寸剑光清寒凌厉,在他手中霍然转了一周,已然直指面前人额心。
他唇边笑意不减,慢条斯理道,“怎么不说话?”
他目光如刀,逼得面前那人和他对视。
那黑衣人腿一抖,跪了下去,已然知道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瞧了一眼那旁的沈寂,索性心一横将错就错。
“既然殿下让奴才死,奴才不敢不死。”
说罢便要咬舌,只是还未等行动,已被人用鞋尖狠击上脸,碾着他的头踩在地上,迫使他齿舌动弹不得。
动作准狠利落,不带半分犹豫。
那黑衣人在她身下一阵喘息嚎叫,也不见她松开半分。
沈寂面无表情,眸光冷淡。
见段渊瞧过来,接了一句:“此人善诡辩,殿下该好好拷问才是。”
段渊瞧了她一会儿,舌抵上腮,笑起来。
合掌轻击了几下,他佯作惊讶道:“想不到沈公子竟是个会打架的。”
沈寂沉默不语。
方才他一直在那暗道之中,她领着长风下来的那几步也定让他瞧见了,如今再隐瞒自己全然不会武艺未免太牵强,还不如借此赢得他的信任。
“人在江湖,自然学了一二保命技巧。”
段渊点头,没多说什么。
外间有他的侍卫闻声赶到,看卖行储藏室如斯情形,亦动作飞快地将余下那些人尽然逮捕。
几番来回之后,储藏室终于又恢复平静。
沈寂瞧着这一地被粉尘覆盖的金银珠宝,有对上了段渊意味不明的目光,张口接了句:“……沈家大约,赔得起。”
“不用赔。”段渊回得利落。
长风心下陡生感激,这怀王还真是个好人。
只是还没等他出言感谢,又听段渊开口:“反正不是我的地儿。”
“……”
沈寂默了默,将怀中的薄册拿出来,递交给他。
段渊接过那册子,挑眉看向她。
“就这样给我了?方才那些人持刀抢这册子,都没见你拿出来。”
“这册子里什么都没有,自然应当物归原主。”沈寂淡道。
“什么都没有,那恒……”长风刚道出一个字,便察觉自己说错了话,慌忙闭上嘴,换了句话,“方才那些人是……”
“就是恒王的人,”沈寂将手中匕首扔在地上,语气平静,“他想佯装是怀王殿下得知此事派人来刺杀我,令我自以为被切断所有退路,自此便可以让我死心塌地为他行事。”
长风心中大惊,怔怔地看着沈寂,下意识问道:“哥儿是如何知晓的?”
“这册中若真有机密,何必等我买下再派人来夺,闹出这样的大的动静不说,还生怕我不知晓这是怀王府的人。”沈寂垂眼道。
长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恒王就是要做一出戏给哥儿看,亦要试探咱们,真是好手段!”
他知京中上位者之间阴谋诡谲难测,却没想到竟阴险至此。
“我若没猜错,这卖行外应有着恒王打算来做戏施救的人,只是如今瞧见殿下在,再不敢进来,皆回去复命了。”沈寂语气了无波澜。
“不错,这便是他惯用的收买人心的手段,”段渊点头,又轻描淡写笑道,“本王还以为今日之后,只能见沈公子视本王为仇敌的模样了,原是轻瞧了你去。”
“可惜了可惜了,”段渊翻动了手中账簿几页,叹息道,“就这样一个寻常的册子,竟劳动这么多人来抢。容将军若是知道,恐怕都会惶恐。”
“你倒是聪明。”段渊看向沈寂,不轻不重评价道。
“恒王恐怕视殿下如眼中钉肉中刺,殿下今后行事应多加小心。”
段渊抬起头,望向沈寂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你在为本王说话?”
他那一双眼径直看过来,无端让沈寂想要躲闪,顿了片刻她道:“殿下救沈某两次,自当如此。”
“是么,”那目光终于从她身上移走,淡淡接了句,“那算你识相。”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段渊指了些人送沈寂回府,自己亦回去了。
长风在他身侧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道:“没想到这朝堂里的争斗竟然这般复杂,可吓死我了。那恒王若是想招揽咱们哥儿,直说不就成了,何必这样试探,万一让哥儿受伤了可如何是好!”
“在他眼里,自然是逼迫比言语更有用些。”
“这些人的心思……真是狠毒复杂!”
沈寂垂首不语。
恐怕不止如此。
她抬眸回望了一眼卖行,目光深远沉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