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片刻,长林便带着匣子回来了。
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便递到了沈寂手中,道:“寂哥儿,这匣子中就是那碎和田玉,完整的,没缺一块儿。”
沈寂颔首,掂了掂手中的东西,径直朝人群中央走着。
吵嚷之声自远处便能听得清。
“亏你家里还顶着京中第一富商的名头,怎么生得你这样一个无赖泼皮?如今人你已经要了,却要开始赖账了?哪有这样的道理?”顾家大公子顾初安在人群中高声厉喝。
周围站着不少看热闹的京中百姓,闻言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我想赖账?”沈柏气得脸色青白,“就这破落户里出来的,如今白给我三千两我都不要!你们哥俩儿分明就是因为在赌场欠了钱,前些日子里朝我借而不得,便想讹我!真是无耻至极!”
“我们向沈公子借过钱?沈公子倒说一说,是哪一日?”顾初文轻笑地站出来,语气不善问道。
“就是前日!你在长乐馆里管我借钱,还摔了我的……”
未让沈柏说完,顾初安便接过了话,一摇手中扇子,轻描淡写道:“沈公子是不是搞错了?前日我们兄弟二人在外游湖,一日都未归啊。”
“你撒谎!”沈柏气得不轻,抬手便要打他。
“哎?怎么,没理就恼羞成怒了?沈家就是这样的家风不成?”顾初安后退一步,让身侧家丁涌上前去。
仗着人多,看似拦着沈柏,实则皆在有意无意地推搡着他,存心要让他在人群之前难堪。
长林在一旁看得着急,不断侧头看向沈寂,又急又怒道:“寂哥儿,他们这就是在欺负人!”
沈寂在一旁沉默看着,任着那些人拥到沈柏身侧。
“分明是欠了旁人的钱,却不知悔改……”顾初安摇摇头叹息,又道,“你今日若是同我们兄弟二人认个错,我们便不去沈府要账,给你留一二面子。要不然你不得又被你兄长打?”
提到兄长二字,沈柏面色微变,随即咬牙切齿道:“你做梦!”
见沈柏气恼不已,顾初安掸了掸身上的灰,气定神闲笑道:“小公子这脾气,沈府是应该好好管教了。”
周围的家丁得了主子的暗中授意,手上更使力气,眼见沈柏就要被人推倒在地之时,忽然有一只手扶住了他。
伴随一阵寡淡的沉香意,很是熟悉。
“不劳顾家二位公子费心,我的弟弟,我自会管教。”
沈柏听见声音一喜,抬头喊了一声,“哥——”
脸上的笑还未褪去,就被人一脚踹在心口,整个人都往后踉跄了几步,跪坐在地。
惊疑地抬起眼,正对上沈寂那双漠然的眸子,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丢不丢人?”
沈柏浑身的气焰都被她这一眼给熄了,整个人都蔫了些,低着头不敢说话。
见沈寂背过身看向顾家那二位,长林小心地靠过去,想扶他起身。
却听她头也不回,语气平澜无波。
“跪着。”
沈柏动作一僵,只得又跪了回去。
刚想开口说什么,又被沈寂一脚扫过膝窝,见她下颌微抬,扬向沈府的方向。
“朝那边。”
沈柏老老实实照做,半点也不敢反抗。
周遭人群不知何时已经寂静下来,顾家那两位瞧着这边的动静亦呆愣了瞬,张着口半天,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眼前这人他们皆识得,虽然沈寂身形瘦弱,可满京都没有人敢轻看了这一位去。
之前簇拥在沈柏身周的人群亦如鸟兽散,将她身周空出一片来。
还是顾初安先反应过来,眉目间客气了些,缓道:“既然沈大公子来了,自然交由大公子管教。不过二公子日前确实欠下我兄弟二人两千余两白银,不过想来沈家这般氏族,应该不会有心拖欠我们小门户的银两,恐怕只是一场误会,如今补交上便无妨了。”
“是啊,沈家也不差这些钱,补予我们便是。”顾初文站在顾初安身后跟腔。
“哥,他们骗人——”沈柏争辩的话始一出口,抬眸便对上了沈寂的目光,当即噤了声,老老实实回过头跪着了。
“是我们的错,我们自然认。沈府也不会拖欠旁人的银钱,我二弟年幼,恐怕日前没能记得清楚,望二位见谅。”沈寂立在人群之中,神色从容平静,不疾不徐道。
“是,那是当然。”顾初安一心只图着这银钱,就着这台阶便也下了,面上挂了几分虚伪的笑意。
“沈大公子果然名不虚传,这为人处事就是知礼数!”顾初文牵唇一笑,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沈柏。
沈柏恼极,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瞧。
就在顾家二位兄弟面带几分得意之色等着沈寂掏钱之时,忽然见沈寂徐徐弯身,在地上捡起了什么物件来。
“不过——”她指尖衔起的几块碎玉在天光下泛着晶莹的亮意,这不似凡品的色泽,引得人群之中的喧嚣骤然静谧了几分。
“方才二位公子指使下人推搡我二弟时,不小心将我二弟随身携着的和田玉佩给摔碎了。这玉佩乃是祖母赐予二弟的,自西宁湾岩青石洞中凿出,玉质极珍,最宝贝的那一块被祖母给了二弟护身,不想如今,就这样被毁了。”
沈寂语气从容,不紧不慢地开口,目光之中不见凛意,却让人心口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