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春堂内安静得只剩下老太太手上佛珠转动的声音,燕文汐坐在老太太身边撇撇嘴没敢说话,大奶奶则是紧张得四处乱瞟,捏紧了手中帕子。
就在大奶奶心中紧张不已的时候,老太太又发话了。
“既是玲姐儿说汐姐儿骂她,那不如让玲姐儿说说汐姐儿都骂了些什么。”老太太的声音沉静,眼睫微垂,看不出神色如何。
不知对方究竟是何种态度,大奶奶更是紧张。但此时已经闹到老太太跟前,便是没有了回头路,她只能硬着头皮推了燕文玲一把。
“玲姐儿,还不快去,将你与母亲说过的话都跟祖母说一遍。”大奶奶给燕文玲使眼色,推对方的时候还不忘借着衣服遮挡拧她一下。
燕文玲疼得眼圈一红,碍于母亲威严,只能上前去,哭哭啼啼又添油加醋地说了起来。
“汐表妹上课走神被先生批评,还害得二哥哥受罚,我这才说了她两句。哪知汐表妹是个气性大的,竟是当场便骂了句关我什么事。虽只是表姐妹,我却也是拿汐表妹当自家妹妹的。此番不过是关心一句,便得了汐表妹好一顿骂,日后可是不敢多管闲事了。”
老太太听着前边的话尚没什么偏向,听到后边的话却品出几分不对来,冷笑一声:“玲姐儿这才八岁,就知道说这样的话来对付自家七妹妹。若不加管教,日后你怕是连长辈也敢对付了!”
燕文玲本是站着的,听得老太太一声怒喝,却是吓得扑腾一下跪了下来。这跪下来便慌了神,一边哭哭啼啼地说老祖宗息怒,一边喊自己母亲帮忙。
大奶奶脸上闪过一丝遗憾,带上哭腔对老太太说:“玲姐儿年纪小,母亲可千万看在大爷的份上宽恕则个。孩子不懂事,儿媳带回院里去好好管教就是了,今儿汐姐儿还在这,可千万不能叫做妹妹的看了姐姐的笑话。”
“你也知道这做姐姐的像个笑话?”老太太嗤笑一声,瞪了大奶奶一眼,心说玲姐儿这才八岁,这番话寻常八岁孩童可说不出来,想就是老大家的教的。
大奶奶被老太太这么一说,也没敢再出声,只在一旁坐着,生怕再出声说话惹得老太太生气。
原以为死了夫君回娘家会是日子惨淡,没想竟是连女儿都受老太太疼爱。大奶奶手中绞着帕子,眼底暗了暗,心里猜测以二位老人这疼女儿的劲儿,不会把家产多分一些给四姑奶奶吧?
这下头还有个出了门的五姑奶奶,真要这么分,那到时候原属于长房的可就剩不下多少了。
大奶奶一咬银牙,摆起笑脸面对老太太,声音中带上几分狠意,说:“母亲说得是,今日全是玲姐儿的不是,竟是因为一点姐妹间的不痛快便编了谎话欺骗儿媳,还闹到母亲这来,平白扰了母亲清净。”
本哭哭啼啼的燕文玲听见这话,当即噤了声,愣愣地看着大奶奶,声音逐渐有些颤抖。
她问:“娘,你说什么?”
“你这孩子,事到如今还不认错!”大奶奶换上一副教训孩子的凶狠面孔,见燕文玲被自己一声怒斥说得一愣,连忙站起身朝老太太跪下来,“母亲,这孩子竟是不知悔改,真是枉负老太太与夫君的淳淳教导。儿媳有个主意,不如先跪她一个月祠堂,好叫这孩子长长记性!”
燕文玲依旧不敢相信地看着大奶奶,她寻思着来之前母亲说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老太太也是人精,哪里看不懂大奶奶的意思,冷哼一声,骂道:“玲姐儿才八岁,跪一个月祠堂怕是人都要受不住,亏你还是当亲娘的!”
“那,那半个月?母亲看如何?”大奶奶眼珠子一转,试探着问。
“下了学再去跪,不许把上学的好时候拿来受罚。”老太太瞪了大奶奶一眼,在大奶奶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又说,“至于老大家的,教女不严,回去抄百遍佛经静静心。至于抄什么,过会儿我让刘妈妈给你送去,瞧了便知。”
大奶奶被老太太看得浑身一颤,但知道抄经已是十分宽恕,也不敢说什么,领罚之后便带着燕文玲离开。
燕文汐靠在老太太身边,眨巴着眼看着燕文玲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汐姐儿,在想什么?”老太太瞧见了,重新挂上笑意,好奇道。
“四姐姐好可怜。”燕文汐突然说了这一句,不等老太太说什么,便嚷嚷着肚子饿了。
瞧孙女肚子饿了,又逢那边饭菜摆上桌,老太太也顺势带着她上桌吃饭去了。
用饭的时候不许说话,老太太也逮不着机会问她为什么那么说。等到吃完饭,刚好燕含凝派了丫鬟过来领人,叫她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上下午的课。
想着燕文汐下午还要上学堂,老太太也不觉得那话有多重要,便笑着摆摆手将人放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清风与燕文汐说了好一会的话,生怕自家姑娘因为今日之事生了阴影,那可就不好了。
等到了燕含凝院里,清风又寻了个机会悄悄将此事报给了燕含凝,见燕含凝只看了自己一眼,面上却没什么变化,心底就是一沉。
“咱们奶奶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瞧着姑娘从前万千宠爱,如今却总被奶奶忽视,我们做丫鬟的心里也不好受。”清风私底下朝清怡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