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他变成了一个古代小孩。
……操!
但是,他居然能完整地记住那道冥冥中的声音所说的话,也记得那声音一副仿佛“你被选中了”的可疑语气,这让他一下子产生了许多极为丰富、也极为危险的联想。
妈把他轻轻放在一个翔一样的炕上,急急唤道:“我的儿,还认得娘么?”
吴疾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妈连同那个古装少女说的是某种古怪的方言,然而他竟然听得懂,而且还会说!他刚才就是用这种方言下意识地问了那句“您哪位”的。
他内心已经缤纷核爆,但表现在外在也不过是瞳仁抖动了一下。毕竟男神这门艺术已经刻入他的骨髓,成为了他的习惯啊!
门外一个又黑、又瘦、又矮的糙汉跑进来,“丫头摔了?”
听到那句“丫头”,吴疾的身体终于动了。他伸出短手,摸摸脐下,登时浑身僵硬。
土屋内陷入一种难言的紧张气氛。
半晌,吴疾发出了一声微弱而凄厉的嚎叫。
他特么居然还变成了个小女孩!!
操操操操操——
糙汉和妈似乎被吴疾摸裆怪叫的情状所震慑,糙汉如丧考妣:“真摔傻了?薛家还能要她吗?”
这话一出,这对乡村夫妇、连同年幼的古装少女同时露出惴惴不安的表情。
吴疾无心再听这家人的对话。他当然不是在做梦,这地方臭得升天,你做梦的时候还能闻见味儿?他在灵魂被牵引时诚然已经深刻明白了自己的死亡,但他怎么会死而复生,托生到一具连做男人最基本的工具都不具备的躯体里?他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他虚脱地倒在炕上,又被炕刺鼻的气味所冲击,被迫重新坐起来。特麻臭得就连摆出一个轻生之人的Pose这点需求都无法被满足!
这一家三口叽叽咕咕的商量,最后似乎是有了结果,古装少女抱起吴疾,给他拍干净了一身的尘土,又张开五指篦他的头发,用拙笨而期待的语气说“这样好看”。妈和糙汉死盯着吴疾被擦干净的脸点着头,同时露出了老实人特有的、奇异地带了淳朴乡土气息的如痴如醉的表情。
妈最先回过神,有些警觉地东张西望,小跑进屋里拿出一个怪异的头套般的东西,给吴疾戴上遮住了头脸。糙汉背起她,朝一条土路出发,一路絮絮叨叨,令吴疾得知:他作为这家人养不起的小女儿,即将被卖掉了。
这样走了许久,折过一条岔路,两头渐有零星屋舍、鸡犬之声,周边田垄上也往来得有人,就是不比糙汉强多少,一样灰头土脸、面黄肌瘦。
这大概就算是个正经村子了。吴疾本来就被糙汉咯咯愣愣的脊背铬得七荤八素,又给这贫困原始的奇景震茫了!他真的已经永别了意大利小牛皮鞋、82年的拉菲、盘正条顺的北京大妞和他的女神王祖贤,要被某种奇特的引召力量给困在这里了吗?
就在吴疾绝望的当口,糙汉已经背着他走到一方较为宽阔的土路上,远远望见路口停着两辆显眼的牛车,牛车旁围了几圈村民,均拽着一两个女孩,应该都是来卖闺女的。拢共二十几个小丫头子,由中间一个健妇相看,俨然一副乡村快乐女声的架势。这名健妇和其他干巴柴的村民的画风完全不同,居然是一个气色不错的胖子,衣着相比村民简直鹤立鸡群。
糙汉背着吴疾走近了,吴疾才发现该健妇竟然拈着一块光可鉴人的圆润玻璃镜、凑在眼前,透过镜面去看那些小姑娘,把式怪模怪样。
健妇旁边站着个蓄山羊须的男人,讨好地问她:“苟娘子,此物从前未曾见过,可是主家新赏的?”
苟娘子(吴疾音译)瞥了男人一眼,道:“不错,夫人怜我辛苦,特地赏了我。”
山羊须啧啧有声,一脸钦羡:“不知此物有何神异之处?”
苟娘子倒也不藏私,大大方方答道:“照镜子里瞧过去,如若见的是健全人,气色就明亮不发昏。”说着将小圆镜拿远些,照着队伍打头的一个黄毛丫头,示意山羊须去看。
山羊须凑过去一看(吴疾也瞟过去),只见镜面上竟然映出一团雾蒙蒙的白气,颜色还算鲜亮。山羊须看得直了眼,苟娘子还补充道:“年纪小时是白的,越大就变黄气了,同样是越鲜亮越康健。拿它去挑人,就不必费事勘验了,有无隐疾一望即知。”说着拨拉了黄毛丫头一把:“到那边去等着!”
黄毛丫头明白自己是被挑中了,登时脸上狂喜,哆哆嗦嗦地跑过去了。
山羊须话都说不利索了,呆逼道:“那那那,既有了此物,岂不再也不用去看郎中了?”
苟娘子嗤之以鼻:“只能看出有病没病,你还以为能看出你哪儿有病、医百病?想得倒美。”
饶是这样,山羊须和一干村民也要跪了,胆子小的已经碎碎念起神啊佛的,各种各样腿软(村民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看得见镜子发的光)。在山羊须殷切的马屁和村人蛇蛇发抖的敬畏眼神中,苟娘子翘着嘴角对山羊须进行一番慈祥的职场敲打:“也没甚么稀奇。夫人胞弟可是正经的仙人,常送些仙家物什来,像这样的小玩意,夫人那里多得是。你勤快些,将来得了夫人青眼,自然也有你的好处。”
接下来一轮废话不提,健妇走过一圈,很快就选中三四个小丫头拨拉出来,其余一概不收。那边吴疾只顾震鲸了:这特么还是个魔法文明世界观?
那边苟娘子高声问:“还有没看过的么?”
糙汉连忙把震鲸中的吴疾放落地推上前:“有,有……”
苟娘子一看是个形容猥琐的汉子,带着个疑似路都还没走利索的头套小孩,便看都懒得多看一眼,转身就走。旁边牛车的车夫知机地上来拖糙汉,喷道:“说了要八岁上的,送个还在吃奶的小崽子来干屁?”
糙汉被拖得单爪乱舞,一边挣扎一边翻来覆去车轱辘道:“贵、贵人再看看,再看看!!”推销方式简直蠢得没眼看,吴疾也给他拽得东倒西歪。也不知是不是天意,这个呆逼村汉突然福至心灵,一把拽着吴疾的头套,拔萝卜似的往上一薅(hao,1声)!
吴疾给他一抻一拽,噗通一声坐在地上,一脸呆滞地和满脸不耐烦的苟娘子对了个眼。
苟娘子的表情就这样凝固在脸上;旁边的山羊须,连同四周正在强势围观的村民,这下都齐齐盯着吴疾的脸。
空气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