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醒,鸟啼灵耳。
已经沉寂了十余日的榆林村内今日却是一片热闹。
确切的说是颜氏兄弟的院内有些热闹……或者说,是厨房里有点混乱……
“白兄,熬粥烹膳此等小事何必劳烦白兄亲自动手,还是等颜兄回来……”
厨房内,一枝梅抽着脸皮瞪着故作娴熟举锅握铲的白玉堂,苦口婆心劝道。
“颜兄和小逸给村民送粥去了,一时半会儿是顾不上咱们几个的早膳了,这巡了一晚上的夜,再不吃东西五爷我就要饿扁了!”白玉堂把锅撂上锅台,挽了挽袖子,自信满满道,“想我白五爷吃遍大江南北美味,不过是炒几个小菜,又有何难?”
“白……”一枝梅正欲开口,却见白玉堂大刀阔斧舀了一勺清油,哗啦一下倒到了刚刚浸过水的铁锅里。
“嘶啦——轰!”
滚烫油星四溅,熊熊大火沿锅漫起。
“啊呀!”白玉堂一声惨叫,一把将炒锅甩了出去。
不得不说,白玉堂果然不愧为江湖成名已久的侠客,这一甩,顿把一个毫不起眼的炒锅甩出了一流暗器的范儿。
但见这炒锅嗖得一下飞上屋梁,穿顶而过,炒锅周围火苗顺风而起,将颜家这简陋厨房屋顶上的茅草杂木全部燎着,霎时间,火光四起,浓烟茂茂,呼呼啦啦烧得好不热闹。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从厨房火光浓烟中中嗖嗖窜出。
“烫死五爷了!”白玉堂跳脚吹着胳膊。
“咳咳,吓死在下了……”一枝梅捂着自己头顶被烧焦的几根银毛,一脸惊魂未定。
“出了何事?!”展昭从后院冲了出来,一见被浓烟滚滚淹没的厨房,顿时惊瞪。
“难道是有人偷袭,打算烧了咱们的厨房,断了咱们的粮草?!”紧随展昭奔来的金虔,顶着两个黝黑黝黑的熊猫眼,大惊失色呼道。
“这、这是?!”颜查散提着食篮疾奔而至,一见厨房此时情况,霎时惊得呆在原地。
“这是哪个没天良的家伙竟敢烧我家的厨房!”颜查散身后的小逸又惊又怒,破口大骂!
“咳咳……”一枝梅一对眼珠子瞥向白玉堂。
白玉堂摸摸鼻子,眨了眨眼皮,干笑道:“看来这烹饪一事果然是非常之人方可胜任……”
众人顿时满头黑线。
“还不救火?!”展昭皱眉瞪了白玉堂一眼。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施展自家看门功夫,取水桶的取水桶,端脸盆的端脸盆,一时间,颜家大院上方绝顶轻功高手嗖嗖乱飞,浇水灭火,不肖片刻,厨房火势便被压下。
再看此时的颜家厨房,茅草屋顶被烧去大半,余下小半还滴滴答答掉着水珠,厨房内,更是一片焦黑,惨不忍睹。
众人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默然无语片刻,同时扭头望向白玉堂。
白玉堂嘿嘿干笑数声,扭头无言。
“这、黄某不过去打了个盹,为何厨房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姗姗来迟的黄干睡眼稀松将厨房内外打量了遍,惊道。
“啊呀,毒老头,看来今日的早膳是没着落了!”
一个悠闲的声音传来,只见医仙背着手,闲庭信步一般悠悠晃了过来。
最后缓缓而来的毒圣阴森森望了白玉堂一眼,这一眼,阴中带煞,恁是白玉堂在江湖上打滚多年,此时也是不由心头一颤,生生冒了一身冷汗,急忙道,“白某绝非有意,还请见谅、见谅!”
“无妨、无妨。”颜查散将食篮递给小逸,匆匆上前道,“诸位稍等片刻,只等颜某略加收拾……”
话刚说到这,就见颜查散突然身形一僵,四肢手脚猝然大开,凭空拔地而起,如惊电一闪,眨眼间,就到了厨房旁侧西厢屋顶之上。
西厢屋顶之上,不知何时竟多出一人,逆光而立,一身黑衣,少年身形,脸覆一张铁皮面具,幽幽隐光,脑后两道系住面具的黑带随风狂舞,双手十指分指展开,指缝间隐隐泛出金属光泽。
晨光下,众人看得清楚,那光泽竟是数根细如丝线的钢丝反射而成,此时,这数根钢丝分成五缕,分别勒住了颜查散的四肢和脖颈。
颜查散脸泛酱紫,手脚脖颈皆被钢丝勒出血痕。
众人顿时脸色大变。
“你、你是何人?!”黄干惊呼道。
“放了我哥哥!!”小逸大叫一声就要往前冲,却被一枝梅探手扯了回来。
再看展昭、医仙等人更是脸色阴沉,皆一脸凝重盯着屋上之人。
那铁面少年用一双死寂黑眸冷冷扫过屋下众人,开口一一数道:“医仙、毒圣、展昭、白玉堂、一枝梅……”目光在金虔身上一顿,“金虔!”
平板僵冷嗓音每道出一个人名,众人脸色便沉下一分,待说到金虔之名时,金虔更是激灵灵打了个大寒颤。
“都在,正好。”铁面少年一只手微微一抬,指间一道钢丝顺势勒紧颜查散脖颈,颜查散闷哼一声,两眼翻白,嘴角溢出鲜红血丝。
“住手!”展昭大喝一声,这一声,隐蕴内力,直冲众人心脉,震得众人心头一跳,而毫无内力的金虔、小逸等人,更是被震得脸色泛白。
铁面少年手臂猛地停在半空,头颈微微一侧,咬牙挤出几字:“展昭,死!全部,死!”
话音未落,就听远处传来一声空洞箫声,尖锐刺耳,霎时间,屋顶上突然冒出十余名黑衣人,黑布覆面,手持钢刃飞身而下,若鬼魅一般将众人层层围住。
覆面布上露出的眼珠,皆是赤红犹如血染,瞳中一片空洞死寂。
“额滴苍天!”金虔惊呼一声,全身骨头一缩,窜到了展昭身后。
“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何三番五次找我等的麻烦?!”医仙沉声喝道。
回应医仙的却是铁面少年毫无生气的一个字:“杀!”
平板如石板摩擦的一个字,立即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十数名黑衣杀手,十数把冷冽长刀,刀光如森如电,杀光一片席卷而来。
众人不敢怠慢,忙打起十二分精神迎战。
立时,巨阙画影锵然出鞘,若双龙出海,凛凛烈杀,长鞭旋卷,声音急疾似烈风呼啸,真是江湖难得一见之高手联手抗战,但饶是展昭、白玉堂、一枝梅三位当今武林一等一高手合力回击,也难占半分上风。
医仙、毒圣二人将小逸护在中央,身形犹如飘渺仙人,飘忽不定,在杀场中急旋而走,满场刀光剑影虽是难伤二人性命,但就看二人渐渐泛白脸色,显然并不轻松。
黄干手持长刀,步履凌乱,满头大汗,仅能勉强招架。
还有一人,猫腰驼背,满场抱头鼠窜,却偏偏每次都在千钧一发之际,险险避过杀招,全身而退,最后竟还在展、白、梅三人有意无意掩护之下,偷了个破绽溜到了战局之外,躲在一片狼藉的厨房墙后,气喘吁吁,嘴里嘟囔着“要命了、要命了……”之类的,不是别人,正是金虔。
铁面少年冷眼在战局中一扫,瞥见缩在角落的金虔,眸中冷光一闪,双唇吐出四字:“杀了金虔!”
立即有五名杀手从战局中撤身而出,朝金虔直杀而去。
“诶?!”金虔惊呼一声,眼前刀光密密麻麻犹如天罗地网一般,杀气扑面而来,割得面皮生疼,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双脚一软,吧唧一声就爬在地上。
“锵!”半截长刀插在了金虔眼前的地面上,一股劲风呼啸而至,金虔只觉腰间一紧,自己被人一把抄了起来,搂在身侧。
“金校尉,你的药弹呢?为何不用?!”展昭一边和杀手周旋,一边急声问道。
远处的白玉堂也呼道:“小金子,赶紧把你上次用的药弹扔出来定住这些杀手啊!”
金虔瞄了一眼薄汗满面的展昭,又望了一眼远处正在缠斗的众人,最后将目光移向了医仙和毒圣二人,心中暗道:
二位师父大人啊,虽说你二位告诉咱咱的身份要保密,可如今人家都杀上门来了,这保不保密还个屁用,如今保命才是要紧吧!
岂料医仙收到金虔目光,却是微微摇头;一直默不作声的毒圣更是面色一沉,袍袖一摆,撒出一股墨绿烟雾,直喷身侧一名杀手,只见那杀手被这绿烟喷了一个趔趄,动作顿了一顿,但转瞬间又举刀砍来。但众人看得清楚,毒圣这一股绿烟分明已将这名杀手的胸口喷出一片焦黑,隐隐能闻到一股腐臭味道。
毒圣双眉一皱,旋身甩袖一撒,又喷出一股墨黑烟雾,正喷在杀手脸上。
但见那杀手脸色唰得一下变作紫黑,眼、鼻、口耳皆喷出黑血,可双目仍是血红一片,动作毫无停滞半分,反倒杀气更厉。
“毒老头,莫要浪费毒粉了,这杀手已经死了,此时他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受人控制方可行动。”医仙呼道。
“这、这些到底是什么怪物啊啊!!”黄干毫无章法挥舞着钢刀,满脸惊恐呼道。
“谁知道这些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白玉堂吼了一句,画影寒光一闪,削去了对面杀手的一条胳膊。
“麻烦!麻烦!在下就知道,遇见几位就是在下这辈子最大的麻烦!”一枝梅一边用软鞭扭断杀手的脖颈,一边苦着脸抱怨道。
虽然二人已下杀手,可扑上来的黑衣杀手却是未少一个。
而展昭护着武功不济的金虔,更是险象频生,十余招下来已经是汗透背心。
金虔虽然被展昭护得严实,但也是心惊胆颤,脚下几乎虚脱。
突然,一道厉气扑面而来,一个杀手竟突破展昭防御,一刀劈向金虔面门。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展昭手臂一环,身形一旋,将金虔护在怀中,手中巨阙如闪电一般,刺穿了那名杀手的左眼。
一道血水从杀手眼眶中喷出。
然后,那名杀手就在离金虔不到半步的地方,顶着一个喷血的眼窟窿,继续厮杀。
“生化危机2啊啊啊!!”金虔抽着眼皮大叫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嘱咐都抛到了脑后,从腰间抽出一个大药袋就砸了出去。
“轰轰轰……噼噼啪啪……”
一坨坨五颜六色的烟雾散去后,除了医仙毒圣二人还算正常外,其余众人都捂着鼻子,淌着眼泪喷嚏咳嗽不止,黄干、小逸更是唏哩哗啦吐成一片。
再看那群黑衣杀手,皆是如木桩一般僵立在原地,眼中赤红血光渐渐散去,显出空洞死寂的黑色眸子来。
众人松了口气。
“果然还是小金子厉害啊!”白玉堂捂着鼻子嘟囔道。
“金兄高人、高人!”一枝梅抹着眼泪道。
医仙、毒圣二人却是脸色有些难看,望着金虔长叹了一口气。
展昭松了口气,咳了两声正要说话,突然神色大变,大喝一声,“不好!”,身形有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后院飞驰而去。
众人先是一愣,四下一打量,同是大惊失色。
屋顶上那位挟持颜查散的铁面少年不知何时竟不见了。
“不好!解药!!”医仙大叫一声,飞身而走,众人也忙随后冲向后院。
来到后院一看,众人皆是惊愕呆立。
用来熬制解药的大砂锅已成碎片,药汤满地流淌。
还有一人倒在凌乱碎片正中,脸色惨白,双目紧闭,脖颈青紫渗血,四肢大开,浑身上下被碎片割得零落不堪,血水漫流,正是颜查散。
率先而来的展昭见到此景,身形一滞,号称冠绝天下的轻功身法竟被一块碎片绊了一个趔趄,被随后而来的几人超了过去。
“哥哥!!”小逸惨呼一声,扑了过去。
医仙立即上前,施针封住颜查散几处大穴止血,呼道:“把门板卸下来,将他抬进屋里!还不过来帮忙?!”
无人应声。
就连原本跪在颜查散身侧小逸也毫无声息,只是直直瞪着医仙身后。
医仙缓缓回头,顿时大骇。
只见众人身后,一排黑衣杀手悄无声息立于院中,漫身血污,血色红眸。在他们身前,铁面少年手中钢丝冷光凛凛,正紧紧缠在一人双手双脚之上。
被俘之人浑身瘫软,已然昏厥,此时仅靠钢丝施力,好似被牵住手脚的破布娃娃一般以一种诡异姿势立在少年身侧——竟是金虔!
一片死寂。
白玉堂、一枝梅、黄干僵立院中,不敢妄动半分。
只有展昭缓缓向前迈了一步,沉声道:“放了他!”
声音犹如冰凝,冷寒彻骨。
众人看得清楚,展昭身侧双手紧攥,骨节青白,微微颤抖。
那铁面少年静静望了展昭片刻,缓缓开口道:“解药,毁,此人,带走!”
“放了他!”展昭突然大喝一声,声显嘶哑。
一滴血红从颤抖不止的紧攥拳中滴落。
铁面少年望了展昭一眼,双唇微动:“走!”
十余名黑衣杀手顿时犹如黑色蝙蝠一般腾身而起,飞驰而去。
铁面少年拔地而起,手中钢丝“吱啦”一声,顺势将金虔歪歪斜斜拽了起来,眼看就要飞身离去,突然,那少年身形一歪,毫无预兆从半空跌了下来,咕咚一下栽倒在地,连带着金虔也掉了下来。
“小金子!”
“金兄!”
白玉堂与一枝梅同时飞奔向前,若疾风掠地。
但有一道身影却比他二人还要快上半分,好似一道蓝色闪电,瞬息便至,将坠落的金虔稳稳托在了怀里。
“金虔!”展昭双目赤红,急声呼道。
“小金子!”
“金兄!”
白玉堂与一枝梅也冲到了展昭身侧,同时喊道。
可金虔却好似死人一般,面色惨白,细目紧闭,毫无半点回应。
环着金虔的双臂猝然收紧,黑烁眸子漫上一层血雾。
“不必紧张,金虔只是被人点了昏穴罢了!”奔过来的医仙望了一眼金虔道。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展昭渐渐放松双臂,双眸渐渐恢复清明。
医仙又看了一眼仍然缠在金虔四肢上的钢丝,顿时面色一沉,扭头喝道:“死小子,还不把你那钢丝收了!”
再看那铁面少年,好似没了骨头的蚯蚓一般趴在地上,铁面沾满泥土,听到医仙所言,泛紫嘴唇颤了颤,却是难发半言。
“毒老头,给他点解药,要不他怎么松开金虔啊!”
“哼!”一声冷哼,毒圣从院外走了进来,来到铁面少年身侧,甩袖一舞,“竟想从我的手里抢人,活得不耐烦了!”
铁面少年浑身一抖,手指一阵抽搐,嗖嗖几声,银光闪过,绑住金虔的钢丝便收了回去,在金虔手腕脚腕之上留了四道翻肉淌血的伤口。
“说,你是什么人?为何三番四次找我们的麻烦?为何要毁了解药,掳走金虔?!”毒圣一脚踩在铁面少年背上,阴森森道。
铁面少年顿时呕出一大口黑血。
“毒老头,你莫要把他踩死了!”医仙上前道。
毒圣冷哼一声,才不请不愿将脚放了下来。
不料,就在此时,那铁面少年突然一跃而起,抬手扔出一个弹丸,轰得一声炸起一股黑烟。
医仙、毒圣大喝一声,同时冲进黑烟逮人,不料却扑了个空,待黑烟散去,那少年早已不见踪迹,只在地面上留一大滩黑红血迹。
“竟然有人能在中了毒老头的毒以后还能动?”医仙惊道。
“哼,就算他逃了,也活不了几日!”毒圣冷笑道。
“就算将他挫骨扬灰又有何用,如今,解药已经……”医仙说了半句,顿了顿,长叹一声,皱眉不语。
毒圣也是脸色一暗。
众人闻言皆是心头一沉。
解药此时被毁,若要再炼制一次,时间已然不够。
颜查散重伤,奄奄一息,金虔险些被俘,昏迷不醒,此时此刻真是——
“这下麻烦可大了!”一枝梅一句自言自语道出了众人的心声。
*
一片漆黑中,伸手不见五指,金虔只觉自己好似走在棉花上一般,脚步虚浮,头重脚轻。四周无声无息,静的可怕,突然,一张铁皮面具赫然冒出,冷泛金属光泽,面具之后,一双赤红空洞的眼睛直瞪着自己。
“额的娘啊!”金虔惨叫一声,腾得一下从床铺上坐了起来。
“别乱动!”一双小手又将金虔压躺回床铺。
金虔呆呆躺了片刻,才缓缓转头看向身侧之人,不禁诧异:“小逸?”
小逸双眼布满血丝,看金虔又要起身,脸色一沉:“别乱动!”
金虔一愣,意识渐渐回笼,发觉手腕脚腕隐隐刺痛,低头一看,手腕脚腕都缠了一层绷带,隐透血红,再环顾四周,屋内摆设有些眼熟,乃是颜家厢房,只是之前厢房内那些中毒昏迷的村民都不见了踪影,在看身下,自己乃是躺在一张门板之上,而离自己不到二尺远的另一张门板之上还躺有一人,面如金纸,浑身好似木乃伊一般缠满绷带,触目惊心。
“颜查散?!”金虔惊道,“怎变成如此模样?”
小逸眼圈一红,道:“若不是医仙前辈,哥哥怕早就……那些杀手着实可恶,又是伤人又是掳人……”
“掳人?”金虔一愣。
小逸望了一眼金虔:“就是你!你被那铁面杀手擒住,险些被掳走,幸是被毒圣前辈所救……哎,都说让你别乱动了!”
小逸绷着脸一把按住要挣扎起身的金虔:“你被那杀手的钢丝伤了手脚,刚刚上好药,莫要把伤口崩开了!“
金虔倒在床板之上,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脑海中又晃过梦中的铁面赤眸,心肝突突直跳,半晌,才稳住心动过速,问道:“为何不见其他人?”
小逸一张小脸好似从黄连水里捞出来一般:“解药被那铁面杀手毁了,现在他们都在主屋里商量对策……”
“什么?!”金虔扑腾一下坐起身,惊呼,“解药被……”
刚说半句,就觉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小逸赶紧伸手扶住金虔,不料却被金虔顺势一把揪住了衣领:“解药被毁了?!”
小逸被吓了一跳,愣愣点了点头。
“oh my god!”金虔一挺身蹦下床铺,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哎?!医仙前辈让你静养!!”小逸一跺脚,追了出去。
金虔本有伤在身,此时一路狂奔,气息难免紊乱,待冲到主房时,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
屋内众人见到金虔,皆是一惊。
“金虔?!”医仙惊道,“你不在厢房里歇着,到这里来作甚?”
“回去!”毒圣喝道。
“小逸,你怎么让小金子下床了?”白玉堂一闪身飘了过来,上上下下将金虔打量了一圈,朝金虔身后急急忙忙追来的小逸问道。
小逸只顾着喘气,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金虔却是对这几人所言置若罔闻,径直走到屋内那一抹蓝影之前,气喘吁吁问道:“解、解药真被、被毁了……”
“此事金校尉不必劳心,展某与二位前辈已商量妥当。”展昭缓缓起身,平声静气回道,“金校尉有伤在身,还是回去静心休养为上。”
不料,此言一出,顿换来金虔一声惨呼:“苍天啊!大地啊!这次可死定了啊啊啊!!”
诶?!
众人皆是呆了一呆。
就见金虔一下扑倒跪地,双手捶地,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展大人说没事,那定是有事,展大人说有办法,那定是没办法,展大人说不必劳心,那定是没希望了!一定是解药被毁,救人无望,连宫中的太后也没得救了!展大人为不连累包大人定会一力承担罪责,可展大人乃是开封府震府之宝,怎能轻易殉难,就算要殉职,也定是要临死拉个垫背的,这个垫背的,自然就是咱了!啊啊,想咱一届大好青年,居然英年早逝,你丫的杀千刀的铁脸小子,咱问候你十八辈祖宗……”
金虔刚开始还是小声嘀咕,可越说声越大,越说越来劲,到最后竟是满嘴市井粗话,还越骂越溜,大有骂个三天三夜的势头,听得众人神态各异。
医仙扶额摇头,毒圣脸色发绿,黄干目瞪口呆,小逸脸皮抽抖。
白玉堂听到那句“展大人乃是开封府震府之宝”扑哧一声乐出声来,一枝梅咂舌,直呼“大开耳界”。
展昭一张俊脸是白一阵、黑一阵,最后终于听不下去,喝道:“金校尉!”
金虔抬头,泪眼汪汪瞅着展昭。
展昭直冲脑门的一股怒气,看到金虔细眼里的泪光,竟不知怎的半丝也发不出来,还不由放缓了几分语气:“展某岂是那信口雌黄之人?”
“信口雌黄?那可多了!”金虔一抹眼泪,扳着手指算了起来,“展大人每次受伤都瞒着公孙先生,实在瞒不住就说是皮肉伤,可有八成八都是重伤,就为这,公孙先生可没少扣咱的奖金;还有上次黄侍郎设宴邀请展大人过府一叙,展大人那天明明不必去禁宫当值,可一听说晚宴上黄侍郎家的三位千金要作陪,立即谎称那日需去禁宫护卫;还有上上次隔壁街王院外的千金送了一封情书……”
“金校尉!”展昭大喝一声,又气又恼,七窍生烟,再看众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都透着些许怪异,顿时脸皮有些发烧,半晌,才咬牙挤出一句,“医仙、毒圣二人的确已想到办法解毒,金校尉若是不信,尽可问二位前辈。”
“当真?”金虔双眼一亮,从地上爬了起来。
“当真!”医仙点点头。
“是何办法?”
“用我二人徒儿之血做药引制药,只需一日解药便可炼成,在服药之时,另让内功高强人质对中毒之人施功催动药劲,定可解毒。”医仙慢条斯理道。
金虔闻言眼前一黑,险些又一个跟头栽在地上。
就听白玉堂问道:“白玉堂有一事不明,前日炼药之时二位前辈曾道,就算用二位前辈尝百药、试百毒之血炼制仍需四昼夜,为何用二位前辈徒儿止血只需一日?”
“我二人一人血中含百药,一人血中藏百毒,分开炼入药中,先要将我二人之血效果融合,方可奏效,所以炼药时间便长了,而我那徒儿,既尝过百药,又试过百毒,血中已将百药百毒之效融为一体,炼制起来自然省了时间。”医仙道。
众人恍然大悟,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妥。
“不知二位前辈的高徒此时在何处?”黄干急声问道:
就听那医仙继续和颜悦色道:“我二人半个时辰前刚刚已用本门秘法传书通知徒弟,他恰好在青集镇附近,毒老头即刻启程去取血,不出半日即可取来,绝不耽误炼制解药。”
“既是二位前辈的高徒,定是医术高超之人,为何不请他来榆林村与二位前辈一起炼药?”一枝梅问道。
“黄大人有所不知,我那徒弟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此现身。”医仙道。
众人了悟点头,都松了口气。
“莫要高兴太早,这解药炼制出来,药效大不如前,若是服药之时没有内功深厚之人将解药催动,定是功亏一篑。”毒圣泼了一盆凉水。
“二位前辈不必担心,运功一事展某一力承担。”展昭道。
“这运功催动药劲可是十分耗损内力啊!”医仙郑重道。
“能救活数条人命,耗损几分内力又有什么要紧。”展昭展颜道。
“嘿,臭猫,白爷爷在此,何时轮到你来抢风头,运功一事,白五爷一人便绰绰有余,何时轮的到你。”白玉堂挑着眉毛挑衅道。
展昭望了白玉堂一眼,倒是微微一笑,抱拳道:“展某多谢白兄鼎力相助。”
白玉堂顿时脸皮一红,扭过头嘀咕道:“谁要你只猫儿来谢,白五爷这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一猫一鼠一斗嘴,屋内气氛顿时一松,只有金虔脸色发黑,还一个劲儿的往后缩。
“小金子?”白玉堂瞅着金虔不由有些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