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媒婆一边往前挤,一边嚷嚷:
“让开、让开,我可是帮汴梁城首富王员外家的千金来说媒的!”
那边一个媒婆也不干示弱:“王员外算什么,俺可是帮当朝户部侍郎张侍郎家的千金来说媒的!”
“我可是李将军家的二小姐……”
“我是……”
如此这般。
听得金虔是一头雾水,暗道:何时这开封府衙的前街变成婚姻介绍所了?
想到这,金虔赶忙向前挤了挤,向一个媒婆问道:“敢问这位大姐,这些人到底是准备向谁说媒啊?”
那媒婆十分鄙夷地瞅了金虔一眼,道:“这么大的事儿这你都不知道?!三天前开封府公孙先生放话出来,说要帮开封府的展大人说一门好亲事,方圆百里的媒婆都被汴梁城大官大户未出阁的千金小姐给请来了,全都在这排队准备进开封府衙向展大人说媒呢!”
“什么?!”金虔一听顿时脸色大变,“你说的开封府的展大人可是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
媒婆斜了金虔一眼,哼声道,“难道大宋还有另外一个展大人能让汴梁城的小姐如此?”
金虔细目圆瞪,嘴皮颤抖,忽然一个纵身,凭空跃起,飞踏一众媒婆的肩膀,一阵风似的冲进了人头济济的开封府衙。
*
“展大人,您瞅瞅这王员外家的千金,那可叫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长得那叫一个俊啊!”
一个媒婆扯着一张画卷,直往展昭脸上贴。
展昭剑眉紧蹙,俊脸泛黑,脚下一晃,不着痕迹一转身,让那个媒婆扑了个空,可脚下还未站稳,迎面又扑过来一个媒婆,手里拎着一张画卷,笑嘻嘻道:“展大人,俗话说娶妻娶闲,光漂亮能有什么用,来看看这许大人家的四千金,那叫一个秀外慧中,琴棋书画、刺绣针织,样样精通,这样的媳妇,才是娶妻首选啊!”
展昭脸色一暗,身形一转,又晃了过去,可就这一转身的功夫,又涌上来五六个媒婆,将展昭团团围住。
“展大人,看看齐大人家的三小姐,绝对……”
“展大人,还是先看王员外家的千金……”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聒噪的声线几乎将房顶掀翻。
屋内柳边站立观望的四位校尉大人,边看边不由咂舌。
“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俺看连展大人一半都不如。”赵虎瞄了一眼画卷,小声嘀咕道。
“嘘,小声点,让展大人听见可就不妙了。”王朝小心翼翼望了一眼被围在中央的展昭,悄声道,“展大人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
张龙撇撇嘴:“什么琴棋书画、刺绣针织,还不如会些武艺医术的实用,要我说,老婆还是要找个身体健壮的,到时候多生几个大胖小子,传宗接代才好!”
马汉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大人和公孙先生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要为展大人安排什么相亲,闹得府里鸡犬不宁的……”
“嘿、何止府里鸡犬不宁,我看这整个汴梁城都要被掀过来了!”张龙乐道。
“公孙先生呢?”王朝问道。
“早就跑到大人书房里躲清闲去了。”马汉叹气。
四人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那为何让俺们呆在这?”赵虎道。
“怕展大人一个没撑住,把这些媒婆砍了。”张龙推测。
四人又同时望了一眼展昭。
“不太妙,展大人脸都快和大人的脸一个色儿了。”赵虎道。
“拳头也握起来了。”王朝道。
“那哪里是握拳头,那是要拔剑了!”马汉惊呼。
“好大的杀气!坏了、坏了,要坏事!快、快去请公孙先生来镇一镇!”张龙嚷道。
话音未落,就听门板咔嚓一声被人踢开,一个人影携着高呼冲了进来:
“都给咱闪一边去!!”
屋内众人顿时一惊,定眼一望,只见来人双手叉腰,横眉冷竖,一双细眼溢满凶气,气势汹汹站在门口,正是突然告假消失了数日的金虔。
“金校尉?!”众人齐呼。
金虔瞪着细眼在一众媒婆身上一扫,众媒婆顿时一个冷战,不由后退了几步,散在了展昭身侧三尺之外。
王朝等人只觉展昭身上的杀气竟突然消去了不少。
金虔冷哼一声,几步走到展昭身前,一转身将展昭挡在身后,叉腰冷声道:“有咱在,咱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给展大人说媒?!”
这一句一出口,屋内众人顿觉有股暖暖的春意荡漾飘散,抬眼一望,不由一愣。
只见站在金虔身后的展昭,虽还是肃着一张俊脸,可那双黑烁眸子深处,却是波光粼粼,好似漾起了两潭春水一般,悠悠荡荡,看得众人心跳不稳,呼吸不畅。
金虔背对展昭,自是毫无所觉,依然气势盎然道:“给展大人说媒,何时轮得到你们?!竟想从开封府赚大媒红包,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说到这,一个转身,朝着展昭一抱拳,“展大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展大人您要是看上了谁家的千金,只要跟属下说一声,属下赴汤蹈火,两肋插刀,也定会帮您说成亲事,至于这大媒的红包……”金虔眨了眨眼,“展大人您放心,属下收得绝对比这些媒婆低……”
越说声音愈低,越说底气愈弱,金虔发觉每当自己多说一个字,展昭浑身散发的冷气就多增一分。
而屋内其他众人,除了四大校尉勉强贴墙站立外,其余的几名媒婆早就一溜烟跑了个干净。
“展、展大人?”金虔费劲全身力气才能勉强弓腰站立。
“展某何时说要成亲?”展昭眯眼。
“这、这个……难道不是?”
“就算展某要成亲,也不劳金校尉费心。”
“是、是……属下多虑了……”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
“属、属下在!”
“把那些媒婆打发回去,展某稍后自会告知大人和公孙先生!”
“属下遵命!”四大校尉立即像得了特赦一般夺门而去,留金虔一人立在屋中瑟瑟发抖。
静了半晌,展昭突然出声:
“仙公子、圣公子是什么人?”
“诶?”金虔一愣。
“为何送情诗给你?”展昭肃颜。
“啊?”金虔抬头。
“可是采花大盗?”展昭蹙眉。
“哈?”金虔目瞪口呆。
“金校尉……”展昭说了半句,沉眉顿了顿,眸子闪了闪,“虽说你是男子之身,但展某翻阅了近几年的案宗,如今的采花大盗……金校尉……你……可还好?”
“咦?咦?!咦?!!”金虔脸皮开始随着眼皮一同抖动,直抖得展昭脸色变得漆黑无比,才反应过来,赶忙澄清道:
“展、展大人,你误会了,那仙公子、圣公子乃是、乃是属下的远亲,那几句情诗乃是、乃是他们遇到困难的暗号,告知属下他们遇到了麻烦,事出紧急,属下未能向展大人禀明,实在是属下失职。”
展昭一皱眉:“果真如此?”
金虔急忙点头:“确实如此。”
展昭脸色渐缓,点了点头道:“无事便好。”
金虔也松了口气,暗道:都怪这两个老家伙,起这么怪的名字,惹人误会。
“不知金校尉的两位亲戚遇到了什么麻烦?”展昭突然问道。
“啊……就是欠账不还什么的……”金虔脸皮隐隐一抽回道。
展昭瞅了金虔一眼,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
数日后,开封府书房内。
“万岁又下旨不让展护卫相亲了?”公孙先生微愕。
包大人扶额头,有气无力点了点头。
“为何?”
包大人叹气道:“前几日因展护卫相亲一事,导致京城内治安大乱,更有数名王公大臣为了抢展护卫这个女婿在朝堂上一言不和、大打出手,致使朝堂一片混乱……”
公孙先生愣然。
“龙颜大怒,立即下旨道: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的终身大事——还是拖一拖吧。”
公孙先生松了一口气道:“也好、也好。金校尉平安归来,展护卫也不用吟诗了……”
“先生在说什么?”
“呵呵……”
*
又数日后,开封府夫子院内。
“公孙先生你说什么?”金虔瞪着眼睛惊道。
公孙先生慢悠悠道:“在下是说,金校尉的俸禄展护卫已经领走了。”
“展大人?!”金虔只觉眼白有往上翻的趋势,“为、为何?”
“展护卫说——”公孙先生一挺腰板,学着展昭表情口气肃然道:“若是以后金校尉的远方亲戚再来借钱,尽可让他们来找展某。”
“嗯哈?”金虔半边脸僵硬。
公孙先生微微一笑,拍了拍金虔肩膀道:“展护卫定是怕金校尉年幼被人骗了俸禄,所以才替金校尉领管俸银。有展护卫帮衬,金校尉以后尽可放宽心。”
金虔直直瞪着公孙先生,呼吸停滞,许久,才倒出一口气,僵硬道:“公孙先生所言甚是、甚是……”
“金校尉明白就好。”
金虔点点头,精神恍惚地朝门外走去。
就听公孙先生在身后道:“金校尉,以后告假还是告知展护卫一声较好。”
金虔却好似没听见一般,无精打采走出了大门。
公孙先生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喃喃道:“如今连俸禄都领不到,恐怕想告假出门也难啊……”
*
又又数日后,陷空岛。
白玉堂抓着一张信笺冲到翻江鼠蒋平屋内,兴冲冲嚷嚷道:“四哥、四哥,开封府的猫儿回信了。”
“哦?”蒋平放下茶盏,扇了两下鹅毛扇,“难道是为了上次询问仙公子、圣公子一事?”
“八成是。”白玉堂把信笺展开瞅了瞅,剑眉一皱,“这猫儿是吃错药了还是怎样,怎么文绉绉写起诗来了?莫名其妙。“
蒋平眨眨眼,凑上前:“我看看。”
白玉堂将信笺递了过去。
蒋平定眼一看,双眼不由猛得放大,又忽地缩小,道:“五弟,你上次是如何回的信?”
“自是依四哥所言,言明那两个什么圣公子、仙公子乃是采花大盗。”白玉堂回道,顿了顿,又问道,“四哥这两句诗是什么意思?”
“这个……”蒋平若有所思摸着两撇八字胡,缓缓道,“为兄还要参详参详。”
白玉堂翻了个白眼:“我就说那猫儿在公门呆傻了,拽文写句的让人不舒服!得,四哥,等你参详明白了,再告诉小弟一声。”
说罢,一个闪身,又不见了踪影。
蒋平笑吟吟拿起信笺,慢悠悠吟道:
“琵琶欲响,画已成章。哼哼,展昭倒是好文采,好一首藏头诗——琵画……屁话……还好五弟性子急,没细看,这信还是尽早毁了的好,等五弟回过味儿来,可就不妙了……”
言罢,蒋平立即将手中的信撕了个粉碎,然后继续气定神闲品茗。
*
又又又数日后,开封府衙三班院内。
“金、金虔,俺真的没钱,你就别逼俺了……”赵虎哭丧着脸道。
“赵虎,咱俩可是铁哥们,你总不能看着兄弟咱喝西北风而不顾吧?!”金虔目显凶光,一步一步逼向赵虎。
赵虎哭丧相更重:“俺的俸银都寄给俺娘了,真的没钱了,俺真的没钱给金虔你那、那个‘入骨’啊……”
“是‘入股、入股’!”金虔满脸笑意,继续向赵虎逼近,“只要赵虎兄每月‘入股’五两白银,让咱有本钱做个小生意翻身,年底分红定少不了赵兄的好处!”
“俺、俺真的没钱……”赵虎贴在墙上,几乎哭出来,“张大哥,马大哥,快来替俺说说好话啊!”
张龙黑着脸道:“赵虎,你就死心吧!让金校尉盯上的人,想跑那是——没门!”
马汉一旁无可奈何道:“赵老弟,你就认了吧,我瞒着你嫂子存的私房钱都‘入了骨’啊……都怪展大人,管谁的俸禄不好,偏偏要管金校尉……唉……这要是让翠兰知道了……唉……”
而在后衙夫子院内。
“臭猫,你那两句诗是什么意思?!”
“白兄说得是什么诗?”
“你这只臭猫还装傻!你那分明是藏头诗!”
“展某不记得。”
“明明是你飞鸽传书到陷空岛的!”
“诗在何处?”
“……”
“无凭无据,白兄莫要诬陷展某。”
“你!!”
“白兄,君子动口不动手!”
“……”
轰隆隆……数棵大树应声而倒。
夫子院书房内。
“公孙先生,本府觉得最近府里有些热闹啊……”
“大人,学生也是如此认为。”
“唉……有点太热闹了……”
“大人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