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位乃是偷中之王、盗中之首,连他的同门师弟都被逼得走投无路挖开茅坑填宝,若是得罪这个家伙,每月来逛上一两趟,开封府上下怕是都要喝西北风了。
一枝梅凤眼眨了眨,又垂下脑袋,一副服帖模样。
金虔又将目光移向了缩在地上的百花公子。
论打,打不过白耗子,论偷,远不及一枝梅,论毒——playboy,你还不够分量!还有猫儿脸上那道疤,新仇旧恨,前冤宿怨……啧啧,花花公子,实在是你太过适合,莫要怪咱心狠口辣!
打定主意,金虔细眼倒竖,眉稍一跳,指着百花公子就是一阵厉声高喝:
“那位花花绿绿恶俗不堪一身风骚的大叔是一枝梅的师兄百花公子,从陷空岛盗走尚方宝剑的是他!制假剑设暗器害展大人受伤的也是他!眼睁睁看着尚方宝剑被不明人士带走,最后导致尚方宝剑下落不明的罪魁祸首还是他!”
一连三个排比句,气势磅礴、掷地有声,听得百花公子是浑身发颤,连白玉堂、一枝梅瞅着百花公子的目光中都多出了一丝同情。
三人介绍完毕,包大人与公孙先生瞅着金虔半晌没说话,许久,公孙先生才干咳两声道:“久仰久仰!”
包大人却是一脸欣喜道:“如此甚好、甚好!”
甚好?!
金虔直直瞪着两人,心道:
甚什么好?难道咱真的揣摩对了领导的心思?
可包大人下一句话莫说让金虔、白玉堂、一枝梅、百花公子甚至连展昭都不由抬起脸,一脸惊诧瞪着包大人。
“本府今日见到三位江湖侠客,实乃幸事,三位请起。”
啊啦?!
这老包莫不是脑袋进水了?对白耗子、一枝梅这两尊大神客气客气也就罢了,怎么对这个花花公子也礼遇有加起来了?
公孙先生微微一笑,瞅着五人道:“诸位还是起身回话吧。”
五个人谁也没动,依旧是愣愣瞪着包大人和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微微摇头,瞅了包大人一眼。
包大人点头道:“公孙先生不妨直说。”
公孙先生点点头,又将目光转向五人道:“诸位可是奇怪包大人与在下为何毫不在意尚方宝剑下落?”
金虔赶忙点头,其余四人仍是不动不移。
“那是因为我们已经知晓尚方宝剑现在何地、何人手中。”
“什么?!”五人惊呼。
展昭一把扣住公孙先生手臂:“先生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公孙先生展颜一笑,就好似有一种魔力,让众人高悬的心渐渐放回了肚子里。
“好啦,都起来说话吧。”包大人道。
五人这才站起身形。
“公孙先生,现在尚方宝剑到底在何处?”展昭急声问道。
公孙先生敛去笑容,环视一周道:“昨日,有人在朝堂之上参了大人一本,称大人藐视皇恩、玩忽职守,致使御赐尚方宝剑被盗,且隐瞒不报,意图欺君。”
“什么?!”展昭大惊,“大人,那……”
包大人一笑道:“本府已奏明圣上今日定携尚方宝剑一同上朝。”
“什么?!”这次不光展昭,白玉堂、一枝梅也同时失声惊呼。
金虔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心道:
携尚方宝剑一同上朝?!有没有搞错?!如今连根尚方宝剑的毛都没有,老包你还不如直接把脑袋剁下来别在裤腰带上去上朝算了。
“几位莫急,大人自然有大人的道理。”公孙先生宽慰道。
五人又将目光移向公孙先生,个个目光灼灼。
公孙先生微微一笑,转目看了一眼白玉堂,继续道:“尚方宝剑被盗之事,开封府上下只有大人、在下、王朝四人、展护卫和金校尉知晓,绝不可能外泄,且在下相信,陷空岛五鼠乃是江湖侠义之士,自然也不会将这等事四处宣扬,行沽名钓誉之事。”
白玉堂一双桃花眼不自在飘到了一边。
“所以,在下与大人推测,奏本之人定是知晓尚方宝剑下落之人。”公孙先生又望向展昭,“如今展护卫归来,称未能寻到尚方宝剑,在下更加肯定尚方宝剑定是在那上奏之人手中,才能有恃无恐,欲将大人置于死地。”
包大人也接口道:“展护卫和金校尉所言证实本府推断,本府一时心宽,所以才道出甚好二字。”
五人这才恍然点头。
可刚点了一半,又突觉不妥。
既然已经知道尚方宝剑在何人手中,今日还要携尚方宝剑上朝,眼瞅这离上朝也没多长时间了,怎么这俩人还好似没事儿人似的在这磕牙,好似事不关己一般?!
展昭脸色一变,急声道:“大人,到底是何人上的奏本?属下这就前去寻回尚方宝剑!”
白玉堂与一枝梅也同时上前道:
“白某一同前去。“
“在下愿助南侠一臂之力!”
公孙先生闻言,却是和包大人对视一眼,莫测一笑,挑了挑眉毛,那表情分明是说:你猜。
这一下顿时把上前请命的三人搞得满脸黑线。
“公孙先生!”三人同时提声呼道。
金虔也被公孙先生搞得一头雾水,脉搏加速,可脑海里还是自动将包大人得罪的富豪权归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不禁脱口道:“难道是庞……”
话刚出口,门外张龙那个大嗓门将金虔的后半句话给接了过去。
“庞太师到——”
诶?
众人一惊,包大人、公孙先生对视一望。
“哈哈哈,包大人,老夫叨扰了!”
一个摇摇晃晃的肥胖身形伴着一阵大笑走进了书房。
银眉倒插乱扎,三角眼倒竖斜勾,两尺白须散落胸前,头顶双翅官帽,一身暗绣缎朝服,脚蹬软皮官靴,碧翠玉带,勒住圆滚滚的肚子,气势嚣张,跋扈非常,标准的横式走法,可不正是当朝包大人最大的死对头庞太师是也。
金虔心头一阵狂跳,暗道:这老螃蟹果然是属曹操的,一说就到啊!
包大人、公孙先生忙上前施礼:
“包拯见过太师。”
“公孙策见过太师。”
尽管展昭心急如焚、金虔心肌乱蹦,可此时也是不敢怠慢半分,只得抱拳施礼道:
“展昭见过太师。”
“属下见过太师。”
而白玉堂则是从鼻腔里冷哼一声,撇过了脑袋。
一枝梅懒洋洋垂下凤眼,好像屋里根本没多出这个人。
只有百花公子双膝一软就要跪倒,却被一枝梅拎了回去。
庞太师却连瞅都没瞅白玉堂等人一眼,一进门,一双三角眼就死死盯着展昭,上上下下将展昭打量了个遍,嘴角隐隐泛出笑意,冷声道:“展护卫多日不见,为何憔悴成如此模样,包大人,展护卫可是圣上借调给开封府的御前侍卫,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包大人对圣上可不好交代啊!”
此言一出,开封府一众脸色皆是一变。
金虔听得清楚明白,这老螃蟹口中说辞听起来是说展昭太过辛苦,可只要联系时事与时俱进分析一下,就不难猜出这老螃蟹的含沙射影之意:凡是圣上赐给开封府的,就算区区一个借调御前侍卫,也是无比尊贵之物,何况是尚方宝剑?!哼哼,包黑子,你这次要是交不出尚方宝剑就死定了。
展昭身形不由一颤,忙敛目抱拳道:“属下职低位卑,怎敢劳太师费心。”
“哼!”白玉堂一脸不屑冷笑了一声。
庞太师这才注意到书房内多出了几人,目光扫过百花公子、一枝梅,最后定在一身雪衣,风姿绰约的白玉堂身上。
这一细看,庞太师一双三角眼顿时大了一圈,一对眼珠子直放光,语气还缓下几分:“不知这几位是……”一边说眼睛还直勾勾盯着白玉堂。
白玉堂脸色一黑,桃花眼一瞪,眼瞅就要发飙,公孙先生赶忙一步上前挡在白玉堂身前,抱拳道:“启禀太师,这三人乃是展护卫江湖上的好友,此次前来是专程探望展护卫的。”
“江湖人士……”三角眼中的闪光瞬间变为精光,庞太师三角眼又在白玉堂身上顿了顿,望向包大人直奔主题,“包大人,尚方宝剑可曾备好?”
包大人一抱拳:“劳太师费心,尚方宝剑早已备好。”
“哦?”庞太师眯起三角眼,“可否让老夫一观?”
房内空气顿时一紧。
包大人敛目垂首,恭敬道:“上朝之时包拯自会呈上,太师何必急于一时?难道太师不信包拯?还是……”包大人突然抬眼,一双虎目如电如炬,直射庞太师,“庞太师另有缘由?”
明明是推托之词,可从包大人口中道出,却好似升堂审案一般,对面的庞太师就是那个嫌犯。
庞太师被包大人灼灼双目一瞪,顿时脸皮一僵,提声呼道:“包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老夫身为当朝太师,难道想看看尚方宝剑还要缘由?”
“太师此言差矣!”包大人一抱拳,“尚方宝剑乃是圣上恩赐之物,所到之处如圣上亲临,难道太师平时对圣上也是如此不敬,想看就看,说见就见,呼来喝去不成?!”
庞太师顿时语结,三角眼赫然绷大,半边嘴角抖动不止,半晌,又眯起眼睛在展昭、金虔白玉堂、一枝梅等人身上转了一圈,才渐渐恢复常色道:“既然包大人如此坚持,老夫也不勉强,待上朝之时再观也不迟。”
包大人点点头:“上朝之时,太师自然能见到。”
说罢,包大人便不再言语,只是定定望着庞太师。
其余众人也是同一般直直瞪着庞太师。
数目齐射,意思非常明显:老螃蟹,咱们这儿不欢迎您,您还不赶紧走?!
而站在展昭身侧的金虔,甚至都能听到展昭身上紧绷肌肉在咔咔作响。
再看那庞太师,却是对众人的恶狠狠飞射目光视而不见,挺着肚子,满面笑纹,一脸悠然,整个一个脸皮厚过城墙拐弯的典型代表。
展昭等人脸色渐变,金虔薄汗满面。
这老螃蟹八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跟咱们耗上了,大清早就来紧迫盯梢,如此一来,猫儿要如何脱身去寻尚方宝剑?
“咔”一声轻微脆响在金虔耳边响起,金虔头皮一麻,垂眼一望,只见那素蓝衣袖下修长手指中的剑鞘上多了一道裂痕,蜿蜒曲折,颇有后现代主义艺术风格。
金虔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好似被咒语定住了一般,只能愣愣看着那道裂痕逐渐延长、延长……
不妙、不妙,再不想个法子,这猫儿八成就要不顾三七二十跟老螃蟹拼命了!这一拼命,连带责任下来,定是少不了咱的一份。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啧啧,大清早水也没喝一口、饭也没吃一口,头晕眼花、浑身无力还要面对如此震撼的场面,思考如此费心的难题,真是不人道啊啊!多少先让咱吃点东西再开始脑力劳动……
等等!吃饭?!对,吃饭!
一道灵感之光直射金虔脑门,金虔猛一抬头,神色一凛,上前一步就朝庞太师抱拳恭敬道:“太师今日可是天还未亮就起身了?”
一屋子人顿时一愣,唰得一下都望向金虔。
庞太师眯着眼细细打量了一番金虔,突然咧嘴一笑道:“老夫记得你,你是从六品校尉姓金。”说到这,口气竟有些阴森。
金虔背后汗毛不禁一抖。
“……没错,老夫今日的确是天未亮就出门,那又如何?”庞太师又道。
金虔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细眼圆睁,堆上一脸崇拜神色道:“太师不愧为朝中忠君爱国、勤勉奉公之楷模!圣上能有太师辅佐、大宋能有太师坐镇,实乃是大宋之福,百姓之幸啊!
一串话语下来,屋内顿时溢满马屁气息,马厩味道。
包大人、公孙先生一脸平静,展昭双目隐光,白玉堂轻挑双眉,一枝梅、百花公子微显愕然。
那庞太师却好似对这串马屁经丝毫不受用,只是盯着金虔冷笑道:“此乃老夫份内之事。”
“太师对大宋社稷如此尽心尽力,想必是废寝忘食、呕心沥血。”金虔继续奉承道。
庞太师冷哼一声:“为臣者,自当如此。”
“啊呀!这可就不妙了!”金虔突然脸色一变,突然转身对包大人抱拳道,“大人,太师为了大人之事,废寝忘食,呕心沥血,清早来访,连早膳都未用,师乃是皇亲贵胄,金枝玉叶,身份何等尊贵,若是饿出病来,开封府上下如何担待的起啊?!”
众人顿时一愣。
公孙先生凤眼一眨,突然一拍手掌道:“啊呀,金校尉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俗话说一日之计在于晨,三餐之贵在于早,这早膳定是少不得的!”说到这,公孙先生又不动声色瞅了包大人一眼。
包大人立即点了点头,提声道:“来人,备早膳!”
门外立刻有人应道:“遵命。”
公孙先生又朝庞太师一拜:“请太师移驾膳堂用膳。”
“诶?”庞太师显然尚未反应过来,一脸错愕。
包大人一个箭步上前站在庞太师身侧道:“太师,请!”
说罢,就与公孙先生一边一个,半推半请的把庞太师向门口拽。
金虔顿时松了一口气,赶忙转头望向展昭,心道:趁此良机,猫儿你还不速速脱身寻剑,否则等会儿老螃蟹回过味儿来可就来不及了。可这一转目,却发现自己身后早已没了人影,再一转眼,这才瞅见原来白玉堂、展昭、一枝梅早已到了书房侧窗边,窗扇大开,白玉堂的一只脚已经跨到了窗外,展昭朝自己微微颔首,一枝梅一手拽着百花公子,一手还朝自己一个劲儿的招手。
啧,这仨人也太速度了吧,那老螃蟹还没走到门口呢。
让咱也同去?也好,总比对着老螃蟹的一脸肥肉脸边吃饭边倒胃口强!
想到这,金虔脚底下自是毫不不含糊,蹭蹭两步窜到窗旁,随着最后的蹦窗而出的一枝梅跨了出去。
可一只脚刚一落地,另一只脚还挂在窗栏上,金虔就听一声阴冷笑在耳边炸起:
“展护卫、金校尉,还有三位江湖义士,想必也未曾用膳,何不与老夫一起前往膳堂?!”
缓缓抬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蓝、一白、一黑三根标枪般的僵直背影、堆在地上的百花公子,之后,看到的是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一黑一白两张无奈表情,最后瞅见的是圆滚滚肚子剧烈起伏,呼吸紊乱,气息不稳,脸上却挂着五分得意,五分阴狠表情的庞太师。
收回挂在窗栏上的脚,目测了一下书房正门和书房侧窗的曲线距离,金虔不由有些感慨:
想不到这浑身肥膘的老螃蟹竟在不到五秒的时间里就移动了三十米,真是人不可貌相,螃蟹不可姓庞,老螃蟹你不去参加奥运会真是暴敛天物,埋没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