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玄霸进来,金彤赶紧对这些人说:“好了好了,王爷来了,你们有话跟王爷说吧。”
李玄霸以为是乡民有事相求,便对金彤说道:“既然众乡邻有事相求,应了就是。”转身对那些人说,“诸位请起,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王府上下无不答应。”
众人一阵欢呼,其中年龄最老的一个站起身来,向李玄霸躬身行了一礼,说道:“王爷,我等是城里泰国坊的坊民,年前蒙王府金彤、刘夏先生教授了炉子、烟囱、桌椅的的制作方法,各家都发了点小财,想着王爷厚恩,无以为报,特地在今天准备了王府的股份,来给王爷拜年,还请王爷笑纳。”说着,跪了下去,双手举起了一个大大的红纸包。
李玄霸是彻底愣住了,这种事他哪有思想准备。不由转头看了看金彤,无声说了句,干嘛不早说。金彤无奈摊了摊手。
李玄霸转过身来,把手放到红包上,陡然觉得这个红包分量之重,自己竟然拿不起来。
此事他是知道的,在来到长安之后,金彤就专门禀告了此事,李玄霸当时想的就是让这些坊民们发点小财,日子好过点,却是丝毫没有入股的意思。不是他看不起这点小钱,而是他从胡清嘴里了解了这些坊民的艰苦生活,他们才是社会地底层,甚至连乞丐不如。只因为他们是最初的手工业者,没有土地,没有余财,只因为身份原因,每年都要承受大量的徭役,庄户好歹还有点土地,即使是佃户,也隶属农户,所以他们才是最艰苦的。
李玄霸了解这一点,才对金彤刘夏的做法赞赏。只是没想到,最缺钱的这群人竟然在大年初一这一天送了股金来,他们能有多少钱?哎,人心啊,鎏金的人心。
感叹之余,李玄霸双手缓缓拿起了这个红包,犹如用了全身力气抬起了一座大山。李玄霸沉重地拿起了红包,转手交给了金彤,低声说道:“尽快算算有多少?每户以三倍封还。”金彤也是眼圈红红的,郑重接过红包去了。
李玄霸扶起老人,对众人说道:“大家起来吧,既然你们今天是送股金来的,那就得主家管饭,来,随我到大厅用饭。”
众人都是没动。那老人双眼含泪说道:“我等谢过王爷,只是卑贱之人哪里能进厅用饭?还请王爷把饭食摆在院中吧。免得有损王爷名声。”
李玄霸心中登时涌起一股苍凉之感,这就是长期被欺压的人啊。不由豪气大盛,放声“哈哈”大笑,声震苍宇:“你们进的是我赵王府,你们记住,你们的王爷是李玄霸。今日,就在大厅用饭,谁敢说我名声有损。”转身率先走进了大厅。
老人顿被李玄霸豪气感染,回头大手一挥,对众坊民说道:“王爷盛情,我等今天就逾越一次,跟王爷大厅用饭。”说完,当先而行,众坊民紧跟其后。
院中的鸦雀无声。几位老家臣欣慰颔首。小一辈的却是被李玄霸地豪气感染的。孙思邈和鲁丰在墙角颔首,鲁丰说道:“家主之行往往出人意表,很难预料啊。”
孙思邈说道:“这正是玄霸的魅力所在,有的人高贵,有的人果决,玄霸恰恰是一视同仁最是吸引人。”
鲁丰言道:“何解?”
孙思邈道:“在玄霸眼里人都是一样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难道忘了初见玄霸的情形,他能和你们家的孩子说说笑笑,又能对坊民与商户给予同等待遇,如同跟咱们相处一般。这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吗?”
鲁丰沉思。
孙思邈接着道:“玄霸的魅力就在于此,与之相处虽不免被气,可不相熟的人他从来都是彬彬有礼,况且从未见他害过人,跟什么人都能交往,且能让人如沐春风。你看看他的那些家臣,亲卫,哪一个不是对他死心塌地。就连庄上的老农当面骂败家子他也能接受,难道你还想不到什么?”
鲁丰恍然大悟,拱手受教。
这顿饭是李玄霸有生以来吃的最艰难的饭,那些坊民虽然进了大厅,却仍是拘谨无比,不让吃菜就不吃菜,不让喝酒就不喝酒。李玄霸无奈,知道自己这个王爷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便把那个老人叫了过来,低声说了几句,就离开了。他一走,那些坊民才轻松了许多,老人说道:“刚才王爷吩咐了,今天的酒菜一样都不许剩下,大家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我潘老汉活了一辈子,这还是第一次,各位,王爷盛情,无以为报,今天,就听王爷的吩咐,把酒菜吃干净了再走。”众人齐齐应诺。
不久,坊民们打着饱嗝走出了大厅。金彤端着一筐子红包说道:“王爷吩咐了,你们既然是来送股金的,那主家的回礼不能少,这是我们王府给的回礼,每家都有,没来的还请诸位捎带回去,务必送到主人手中。”
潘老汉躬身应道:“诺,请王爷放心,我等必不负王爷所托。”
众人都领了回礼,没来的也捎上了。李玄霸才出面把他们送了出去。
只是李玄霸没想到的是,他这三倍的回礼给坊民们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以至于,后来坊民们再不敢给王府送股金了,改成送实物了。都把自己做的最精巧的器具给他送了过来,让李玄霸根本无法估算坊民心意的价值。当然,也因此给了他甚多的启发,也算是无心插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