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妞子一副懂行模样,“几十个女人一个爷们儿,万岁爷好消受,女人家不够使……”
素以伸手打她,“说这不要脸的话,我可削你!”
两个人叽叽咕咕又笑一阵,素以看了天色,估摸着皇帝这会儿该从畅春园回来了。再过一个时辰还得上提铃的差,她想起来打个哆嗦,时运不济啊,难保没有眼睛盯着。奴才病中照样当值,想偷懒绝不成。
下炕来,腿弯子发软,她想起茶楼里演的单弦《穷大奶奶逛万寿寺》,摇头晃脑唱起来,“猛一起身我眼冒金花儿,脑袋发晕,俩脚拌蒜儿。这要是倒卧在这儿,是可怜不带价儿……”
妞子大乐,就着来了段《高老庄》,“ 腰系定丝绦,双垂穗,足下蹬那大红朱履脚巴丫他胖又肥。 手拿着小扇儿,走道儿还自来美,未曾他要一迈步儿,吭先吭哧了好几回……”
正闹得得趣儿,门外站了个人,探脖子一看,“嗬,唱上了?”
素以和妞子停下面面相觑,“您是哪一位?”
来的太监笑嘻嘻道,“我是皇后主子跟前人,皇后打发我来,传素以姑姑长春宫说话儿。”
素以有些惊讶,“找我的?”整了整棉袍又捋头发,尴尬道,“我病了才下炕的,身上乱糟糟,叫谙达见笑了。请谙达稍等我会儿,我收拾好了就来。”
那年轻太监听了没说什么,自发的转到石阶下头去了。
素以忙着换衣裳抿头,嘱咐妞子说,“你帮我个忙,给我包袱里塞件厚点儿的大氅,备着晚上要用。我怕来不及,回头皇后那里出来,取了就往乾清宫去。”
妞子知道她是说提铃歇下了要穿的,叹着气道,“你放心吧,我都给你归置好,再给塞上点糕饼,你半夜里饿了好垫垫肚子。”
素以感激的看她一眼,也来不及多说什么,搁下篦子就出门去了。
皇后不住在坤宁宫,那里除了皇帝大婚期间设洞房,平时只作萨满祭祀用。皇后在东西六宫里可以自由选择住处,执掌凤印之初挑了长春宫。这地方在西六宫里不算突出,中正平和的去处,但前朝的时候出过好几位全福皇后。昆皇后之所以选这里,大概就是为了占点吉祥寓意。
素以闷着头跟太监一路走,长房里出来转进三所殿和养心殿夹道,过启祥门就是太极殿。长春宫和太极殿之间有座穿堂殿,从边上屏门过去道儿能近点。再抬头时已经到了正殿前,长春宫是黄琉璃瓦歇山顶,宫门前设了铜龟铜鹤各一对。出檐下有宫女站班,看见人来了进去回禀,一会儿一个嬷嬷挺胸突腹的出来,往里比了比,“主子娘娘传呢,进去吧!”
素以抻了抻云头大背心,垂着两手跨进门槛。眼角余光往地屏宝座上一扫,没看见人。隔着帘帐听到东梢间里有说话声,女人缓缓的语速里夹着男人大剌剌的嗓门,声口熟悉,应该是昆家小公爷递牌子进来探望姐姐了。
她屏息绕过了地罩,远远的对着南窗跪下来磕头,“奴才素以,给皇后主子请安,给小公爷请安。”
梢间的青砖上铺着新疆地毯,手心撑在上面软软的,很温暖。正前方是皇后石青色常服袍脚的八宝立水,层层叠叠的掐丝满绣,华美而庄严。
没等皇后开口,小公爷先客套上了,“前两天公爷府的事儿多亏了姑娘鼎力相助,赶紧起喀吧!”又道,“家下零散活儿多,每没个内当家可把我忙坏了,拖到今儿才进宫来……嗳,姑娘离这么远干什么,近前来说话方便。”
皇后嘴角一抽,斜眼儿打量弟弟,瞧他一副五色迷心的嘴脸,唯感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