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走了之后,星火伯伯他们兴奋地一夜未眠。
要打一场名符其实的仗了!这对于成立才一个月,绝大部分队员有武器才一整天时间的游击队来说,眼巴前的这个任务,让所有人都既感到兴奋又十分紧张。
“队长,我们得拉出去,找个地方让大家练练枪才行。”游击队副队长、高楼金村的高大炮提了个建议。这个高大炮比我那傻爹个还高,是个赶骡子的,经常帮星火伯伯跑货,时间一长,成了星火伯伯的得力帮手。“你看看,多半人连瞄准都还不会,这仗怎么打?!”
“你觉得练一下两下枪法,就能上阵打仗了吗?”高大炮说的,其实也是星火伯伯所担心的。这批武器,是他把通县的贸易公司盘掉,托张庆余帮忙采购来的。几次游说张庆余反水不成,让星火伯伯意识到,在恶劣的斗争环境下,没有一些武装力量进行自我防卫或打击敌人,很难让别人重视自己。所以,他干脆自己拉起队伍打游击了。
说起打游击,星火伯伯其实非常有经验。打从小日本入关以后,他就一直暗中帮助长城内外的零散游击队抗日解决物资问题,时不时的,他还和他们一起去战斗。至于怎么在冀东运河沿线开展抗日武装运动,他更是想了很多年了,宿营地、战法,他都考虑了很多。这些年,他也一直在默默地发展地下组织,像我爹、高大炮,还有三间房那边的于二愣等人,都通过请帮工等方法,一一成为了他的核心队员。所以,武器一到,二十三人的游击队就拉了起来。嚇嚇,这二十三人,再加上我那傻爹,就是二十四星宿了。别看他们是帮连服装都乱七八糟的,却有一个十分响亮的“番号”:中国工农红军冀东抗日游击队!虽然这名称是他们自个给自个取的,未经组织上批准,但至少也是师出有名了。
在星火伯伯的设计中,冀东抗日游击队以大运河为轴,在京津运输线上,给敌人插上一把尖刀。因为敌我力量悬殊,他早就制定出游击队“集中打仗,零散隐蔽;因地制宜,出奇制胜;打了就跑,不贪胜果;实在不行,求存第一”的战略方针。因为队员们都是附近几个村子里的年轻人,基本上是替星火伯伯跑过货的,所以对冀东运河附近的地形熟得不能再熟,要是分散开来跑,保证没有人能够找得到他们。
“队长,你这仗还没开打,倒先教我们怎么逃跑了。你还是先教我们怎么打鬼子,我们参加游击队,就是冲着杀鬼子来的。”星火伯伯给游击队员上的第一课,竟然是怎么在作战不利的情况下保存自我,底下听课的队员们一片哗然。
看着队员们个个斗志昂扬,星火伯伯心里是甭提有多美。但是,他还是让大家安静下来,敲了敲临时当黑板用的门板说道:“大家说的没错,我们成立游击队就是为了打小鬼子。但是,你们想过没有,我们现在就二十多个人,你们每个人都是冀东抗日游击队的火种,是这块地方抗日武装的火种,现阶段来说,生存下来,让星星之火以燎原之势燃烧起来,才是我们要做的。”
“也许,有人说,我们参加游击队,就是抱着牺牲自我打跑小鬼子的态度来的。这也是很好的。但是,你们想过没有,在通县的小鬼子有多少,在冀东的小鬼子有多少,在河北的小鬼子又有多少,在全中国的呢?”星火伯伯冲着大伙问道,“具体数字我们都不清楚,但总之是很多。以万计,以十万百万计,那是肯定的。如果我们光靠勇敢不怕死,就算我们一人杀十个,以一抵十,也不亏了吧,可也只能杀掉二百多个小鬼子。所以,要想取得最终的胜利,把小鬼子赶尽杀绝,就得学会在保存有生力量的情况下不断发展壮大!”
“所以,生存下来作为第一要务,目的就是保存有生力量,不断发展壮大游击队的规模,让更多的中国人加入到抗战的行列中来,才是最重要的。”星火伯伯知道,他的手下都是一帮愣头青,论力气论胆气,都是一等一的,但是,要论打仗谋略则差的不是一点两点,所以,他必须先给他们清清头脑,不是手里有枪了就可以去杀敌人。在敌后武装里,合理的自我保护和合理的杀敌策略同样重要。
“星火队长说的对,俺还是有些心急了。啥也不说了,队长,我们就听你的指挥,你叫干啥就干啥。”高大炮听到了星火伯伯的课之后,心服口服。其实,游击队里的人之所以聚集到了一起,除了杀敌保家园的愿景之外,更多的是对星火伯伯的佩服。这个张星火,在张湾周边十里八乡的,绝对是一号人物,振臂高呼就能引得万人呼应的。所以,很多年以来,我一直觉得,我太奶奶说我爹隔辈传了我太爷爷,而星火伯伯就如同僧王爷再生。
“下面,我给大家讲讲后天我们打小鬼子运输船的战术-----”星火伯伯知道,游击队要打的第一仗,是场硬仗,所以,理论准备必须非常充分,各种不利的情况都得分析到位。
上完理论课,星火伯伯就把游击队拉出宿营地,向东进发,到香河那边打偏僻地方演练去了。
就在星火伯伯他们摩拳擦掌准备打鬼子运输船的时候,我爹被殷汝耕叫到了他的办公室里去了。
“张侍卫长,据说你和保安队的张庆余平时挺熟?”一进门,殷汝耕就问我爹。
因为我爹知道小鬼子和殷汝耕要对保安队下手,所以让殷汝耕这么一问,当即慌了神,赶紧说道:“我除了协调殷**您的安全保卫工作之外,没有和张庆余他们有什么私底下接触。”
“哦,也没有什么,我只是想让你找个机会去探探张庆余的口风,了解一下他们参加了冀东保安工作会议之后有什么反应。”殷汝耕看我爹挺紧张的,就笑着解释道。
“哦,是这么回事。”听殷汝耕这么一说,我爹也放松了一点。他还以为有像殷奋耕那样的人在背后捣鼓自己,如果仅仅是想让自己当探子,这事就简单了,他也正好想去会会张庆余呢。“那这样吧,我这就去保安队那边去看看,有什么动静,马上就报告给您。”
得到殷汝耕同意之后,我爹马上就换了身便衣出门了。他不想穿着保安队的军装去刺激张庆余,眼下,他需要做的,就是要让张庆余真正认识到危险来临,该逃路的时候一定要学会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