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别人身上有什么,你可也能看出来?”
李绝把手中最后两瓣橘子放进嘴里,眼睛看着星河:“姐姐是不是要问自己?”
星河给他看穿了,嘴稍稍地一撅。
她生得好,这小动作虽是无意,但双眸带嗔,似笑非笑,看起来竟像是撒娇一般,透着几分天然自在的娇媚可喜。
这会儿天色微微暗了,星河察觉小道士定定地看着自己,他的眼睛很亮,又很黑,叫人有点看不清,她有点不自在,却又醒悟:“我去点灯。”
才捧了灯出来,平儿也端了菜上来,笑道:“小道长,可别嫌弃,锅我都刷了几遍,这是家常的,白菜是炒的,冬瓜炖了汤,别的东西都没放。对了,这是蒸的馍馍,还有粥我拿去。”
李绝点头:“这很好。”
这会儿冯老爷子还在里头叫嚷,杨老太太自然不敢离开:“星河儿,你陪着小道长先吃吧,我待会儿再吃。”
星河心神不宁,正要进内再看看,李绝起身:“我去看看。”
“你、别……”星河有心拦着。
老爷子撒酒疯是历来的规矩,今儿还是好的,若是心里大不痛快,还会动手摔砸。
里间老爷子正大声喝骂:“谁敢拦着老子,老子生平怕过谁?你过来……”哗啦一声响,果然不知是什么被扔在地上。
杨老太太低低的劝慰传出来。
李绝看了她一眼,因为在“客人”跟前失礼,星河的双眼中已然浮出一层淡淡的水光,氤氲闪烁。
小道士淡淡地一笑:“姐姐别急,我有法子,最会制这个的。”
他低沉浑厚的声音,有种很奇怪的令人相信的意味。
星河抬眸,有些疑惑:“真的吗?”
小道士进了门,却见冯老爷子已经从炕上下地,挥手舞脚地正在发疯,杨老太太怕他冲撞了小道士,正试图去拦,却给他推了把。
“外婆!”星河急忙上前扶住。
老爷子看见进门的人,盯着小道士醉醺醺地:“你?狗贼,只管放马过来……”
“果然醉得厉害,这么个喝法,恐怕……”小道士没说完,而只迈步往前。
星河正要叫他避着些,小道士已经捏住了冯老爷子的手腕:“不会长寿啊。”说话间右手在老爷子后颈轻轻一摁。
冯老爷子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天晕地旋向后倒下。
小道士顺势将他往后一带,没怎么用力,而是一股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儿,带的老爷子的身躯不偏不倚地就倒在了炕上。
李绝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手法很快地在冯老爷子的手上跟脸上扎了几下:“这样的话,他的酒力会散的快,今晚上也不至于闹腾。”
话音刚落,冯老爷子便发出了很响的鼾声。
星河看的真真儿的,双眼微微地放光。
出了西屋,李绝出门拍了拍身上,又重新洗了手,这才落座。
杨老太太对他更是心服口服,频频地劝菜,自己倒是没吃多少,她又挂心冯老爷子,吃了一会儿后便叫星河陪着,自己佝偻着腰进内去了。
星河也无心吃饭,只顾打量小道士。
吃了饭,平儿把桌子收拾干净,去厨下洗涮。
“承蒙款待,”李绝站起身来:“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
“小道长。”星河忙跟着起身,有些着急地叫了他一声。
李绝转头,灯影下,少女螓首低垂,却又鼓足勇气抬头看向他:“韦家的法事要做六天……明儿,您还来吗?”
这双眼睛乌溜溜地,清澈的像是能映出人心。
“姐姐的病已经没大碍了,”李绝往门口走了两步,却又止步回身:“还有事吗?”
星河怕他跑了似的跟在身后,冷不防他转过身来,顿时跟她面对面了。
猝不及防的靠近了才发现,原来这小道士竟高出她半个头去,倒不知为何会觉着他比自己小,应该是面嫩的缘故?
一刻恍惚,星河咬了咬唇:“是有、有一点小事。”
“我还以为是姐姐舍不得我呢。”李绝的声音低低地,三两分笑。
星河狐疑,她觉着小道士这话是在轻薄,可又不确定。
李绝看见她双眼里瞬间浮起的一点戒备,当即点头道:“我同姐姐倒算是有缘,这样的话,明儿看看得闲再说吧。”
星河见他已经迈步出了门,平儿在厨下,杨老太太又在屋里不便惊动,她便忙跟着送出来。
开了大门,风更紧了,星河看着他一身道袍在风中飘舞,竟有些担心他冷:“你穿的太少了。”
李绝不以为然:“习惯了。”
星河踌躇:“你等等,我去给你找件衣裳……”
“不必了,我不要男人的衣裳。”李绝一摇头,立刻猜到她会去找冯老爷子的衣物,那老头子身上的气味,怕不把他熏死。
星河看他已经走开了几步:“等等!”
李绝回身的瞬间,星河已经利落地去脱身上那件夹袄,这是她今年新做的,还没大舍得穿。
她边脱边走过来,将脱下的夹袄一抖展开:“这是新做的,特意做的大了些,想来你是能穿的……”
小道士着实比看起来要高,星河只能稍微踮起脚尖给他披在肩头。
带着她的体温跟馨香的夹袄盖了下来,像是千军万马自夜色中将他团团围住,鼓角齐鸣,刀光剑影,叫人震颤。
李绝定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