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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在山南关下的军营中重生而来的时候,他思考了很久该怎么做。
他想,这一次就远远看着他就好,保护住叶骁,让他这一世贤妻娇子,安康如意——不过这都是痴心妄想罢了。
在军营内沈令一派平静,所有诸事安排的有条不紊,觉得自己早已心如止水,即便看到叶骁也能做到自持。
但在他见到叶骁的一瞬——不是雪发朱瞳,淡漠绝情,对他说死生不复相见的叶骁,而是会说会笑,会嗔会恼,黑发灰瞳、鲜活的的叶骁,那些他以为的自持瞬间灰飞烟灭。
只想靠近他、碰触他、听他的声音、看他的脸。
——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他的理智叫嚣着不要靠近叶骁!远离他!沈令,你只会让他不幸!
但他全部置若罔闻——在战场上看到叶骁的那一刹那,他只想到他身边去。
那是理智完全不能控制,在长达五十年的枯寂岁月里,累积到足以让人疯狂与扭曲的思慕。
他那些之前拿来说服自己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在如潮水一般疯狂涌出的思念面前被冲得支离破碎,溃不成军。
他在帅旗下持枪而立,遥遥看着远处叶骁披伤浴血,脑海中其实曾经闪过一个疯狂念头——他想杀了叶骁。
杀人对他来说太简单了,只用他那柄常用的横刀,刀锋一倒,轻轻沿着喉咙一推,气管与颈椎全断,人死的毫无苦楚——只要这一刀,从此之后,世间所有艰难苦楚便再与叶骁没有关系了。
他可以不用与他相识、不必受之后种种人间至苦。
叶骁的人生可以在二十七岁这样的盛年戛然而止。
他依旧是兄姐娇溺的塑月秦王、有一个视他如珍如宝的阿父、有一个他疼爱关照的外甥女、与他青梅竹马、宛如手足一般的朋友……
现在杀了他,一切就都会结束在叶骁还幸福的时候。
沈令这么悠然想着,催马而上,在他看清叶骁面容的一刹那,他又恍然大悟。
他是有多可笑呢,他居然觉得自己能杀掉叶骁或者远离叶骁——都不过是妄想罢了。
他统统做不到。
他甚至做不到对叶骁缄默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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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叶骁,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他前世到重生,从黑暗污秽的北齐宫廷里挣扎出来,冷心冷情,连自己都不顾,他在叶骁身边重新学会做人。也重新想起来他原来也是个人,受了伤,应该疼的。
他在叶骁身边学了哭、学了笑、学了喜欢。
也学到何谓绝望与痛彻心扉。
——他怎么能觉得自己可以控制住满腔爱慕?
他在前世经历了五十年的生离,只要看到叶骁的面容,他无论如何都隐忍不下满腔爱意。
希望他知道,哪怕只一声,他也想对叶骁说,我爱你。
哪怕只一声。
哪怕叶骁听了满心厌恶。
他也想对他说,阿骁,我两次人生,都只爱过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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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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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这一次与前世不一样了,他再也不能在对叶骁说一声喜欢之后,就换得他回眸一个轻笑与落在唇边的吻,会得到他软绵绵撒娇一样地唤一声阿令。
他能得到的,只有叶骁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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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就好。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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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复又抬眼,面上仍是温柔甜美的清浅笑容。
他真心实意地说,殿下,你可千万莫要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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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那不然呢?我又没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