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幼卿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张充和瞧了瞧他的脸色,又诚恳地道:“侍郎大人一直非常赏识谢詹事的才华,鄙人亦仰慕谢詹事已久,今日相遇,真是天缘凑巧。还望谢詹事赏脸一叙。”
谢幼卿心绪不好的时候,对外的表现是极其冷淡,好似竖起一道冰屏将所有人都隔离在外,他无意也根本不想俯就谁,对于他瞧不上的人更是如此,于是他连理由都懒得找,直接拒绝道:“请代谢某谢过侍郎大人的美意,谢某今日没有与人共餐叙话的打算。”
张充和受了冷遇,有点下不来面子,只得讪讪道:“既然谢詹事不肯赏脸,那便不叨扰了。”
“嗯,请便吧。”
沈蕴如纵然低着头站着,也能感觉到谢幼卿身上渗透出来的那冰冷瘆人的气场了,她本来还想着救星来了,谢幼卿应了侍郎大人的邀约她就能躲过去了,没想他这么冷淡地、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要知道,侍郎的官衔和品级可大他不少,如此可真是太冷傲了。
不过,见识了他连侍郎大人的情面都懒得应付,她意识到她接下来会不好过,是她贪多不足,这下喜神变煞神,只能自求多福了。
待张充离开了,谢幼卿才轻轻哂了一声道:“怎么又是你,一日见不到谢某你就活不下去了是吗?”
沈蕴如微微一惊,这人在自我贴金的时候竟一语道破了真相,沈蕴如心道你说对了,见不到你,我还真会活不下去,但她那里敢说出口。
“扮成这样,这回脑子没摔了吧,沈十一岁?”
果然,不嘲讽羞辱她一通他就不是谢幼卿了。
“怎么不说话了?不是一向伶牙俐齿挺能说的嘛,这是脑子没摔牙齿摔了?”
怎么办怎么办,沈蕴如难堪死了,这人负着读书人的盛名,说话不带一个脏字,却比带脏字还厉害,再被他这般嘲讽羞辱下去她估计保住了命也会折寿几年。
思来想去,也只有装可怜能行了,方才受了狼犬的惊吓,再加上被他嘲讽的难堪,她竟一下就憋出了两汪泪水。
“幼卿哥哥,你别再说我了,我知道昨天惹你生气了,今天来这酒楼吃饭,听到你也在这儿,我就想来见你,又怕你不待见我,所以才扮成这样的。”
面前的姑娘小小一只,又对他实行眼泪攻势,谢幼卿看得厌烦,好像他堂堂八尺男儿成了欺负小姑娘的无良之人了,再想到她方才畏狗扑到他怀里抱着他,谢幼卿又来气,他守了二十年清风霁月的怀抱,还没抱过心爱的姑娘,就被她这么鲁莽地占去了,他感到自己损失很严重,而且是暗亏。
谢幼卿移开视线,望向窗外澄净的镜湖风光,再把眼睛对着她,他怕会做出有负十几年读书涵养的事情,窗外吹来几阵寒风,他还取出揣在怀中的书本在胸前扇了几扇,冷峭地道:“那你说说昨天如何惹我生气了?”
“没经过你允许就擅自叫你幼卿哥哥,在老先生面前故作与你亲近,说你的脸很下饭,还调侃你吃黄瓜。”
谢幼卿将书本合上,哂笑道:“哦,明知故犯,没脸没皮,我还问你做什么。”
沈蕴如吸了吸鼻子,“你要怎样才能不生气。”
谢幼卿懒得再跟她费口舌,直接收拾就对了。他自知迷倒众生,但别的姑娘知廉耻,他只要给她们一个冷脸,她们就面红耳赤,以后只敢远远地看着,哪像眼前这个,人又小,又缠得紧,跟别人的路数也不一样,没见面先下手摆布他,一肚子诡计,能装能演。
谢幼卿扯了扯嘴角,冷冷地道:“你听老师说谢某常来境泽,所以跑到这儿来,谢某也听老师说寿宴的酒席是境泽承办的,那么很好,寿宴那两道别出心裁的菜肴谢某还念念不忘呢,今天就再添上这两道菜,让你也好好享用一下,谢某兴许就开心了。”
沈蕴如愣在原地,脑子又是一阵嗡嗡作响,让她吃芥末和辣椒?果然一点都不心慈手软呢。
谢幼卿侧过脸轻轻地睨了她一眼,“是哪两道菜不用谢某提醒了吧,记得吩咐原汁原味地做。谢某就在这儿看着你吃。”
沈蕴如心口发凉仍不忘讨价还价,“那……吃了我可以喊你幼卿哥哥吗?”
“你不配叫谢某的名字。下去吧。”
“好的,那就不喊名字只喊谢哥哥。”
谢幼卿一记眼刀嗖地飞了过来,“再多说一句吃两份。”
沈蕴如默默转身,微微仰头看了看老天,太难了吧,这人又冷酷又无情,要攻略他真的比登天还难,不过她安慰自己今天虽出师不利,但好歹,她在惊慌之中抱了他一把呢,那滋味也还挺爽,不管怎么说今日接近喜神的任务是超额完成喽,虽然等下要挨苦头,但也勉强可以接受。
半柱香后。
沈蕴如小脸带了一点悲壮,有点哆嗦地端着虾仁翡翠羹和茄汁虾球上了楼,当然,除了这两道菜,捧盒上还放着一大杯凉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