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这可怕得让人心脏抽搐的噩梦和接下来未知的灾劫,沈蕴如发觉对狗子的恐惧也变得没那么可怕了,只希望这回参加了喜宴,能让她的噩梦消停几天。
于是第二日一早她便央了沈夫人带她一同去睿国公府赴宴,沈夫人耐不住她的央求,只得应允了。
两日后,便是国公府的大喜之日。
沈蕴如也是第一次来睿国公府,真是气派得很呀,屋宇轩昂,门庭赫奕,院子一所连着一所,把大半条街都占了。五间兽头朱漆大门大开,宅子里到处张灯结彩,锦屏罗列,喜乐盈耳,喜棚搭在前厅和大花园子里,入口以红、绿、黄三色的彩球搭了花牌楼,取的便是‘连中三元’之意。
喜棚四周的挂檐镶嵌着精美的玻璃花饰,垂下五光十色的璎珞和彩绸,好一派锦绣辉煌、富贵风流的气象。
沈蕴如进了院子之后便四处张望,虽未见到有狗的影子,但还是心有余悸,将半只身子藏在沈夫人的身后。
进了喜棚便见招呼来客的仆妇小厮们奔走不迭,谢夫人看见沈夫人,便迎了上来,
谢夫人虽年将五十,但养尊处优,保养得极好,是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今日这个喜庆的日子,她虽是满脸笑意,但因当家当得久了,眼角眉梢仍带着一股子的威严和精明。
沈蕴如这才从沈夫人的身后转了出来,沈夫人向谢夫人贺喜,呈上两匹彩缎、一对金玉环作贺礼。
谢夫人笑着接过了,两人寒喧了几句,谢夫人拉着沈蕴如的小手看了又看,问她今年几岁了。
沈蕴如垂下眼睫,小声答十五岁。
谢夫人夸赞道:“姑娘长得真讨人喜欢,就是看起来略显小了一些。”
不知为何,沈蕴如觉得谢夫人笑眯眯的眼睛像把剪刀,锋利、精准,喜欢对人进行裁度,咔嚓几下就把她裁剪成了一个人模子出来。
沈蕴如的五官都是圆圆的,圆圆的小脸、圆圆的杏子眼,长得像年画娃娃那般讨喜,因为好吃,脸上的轮廓都隐在了一堆婴儿肥里,走路的时候,脸上还能荡出一圈小涟漪,再加上个子不高,一直长得比实际年龄偏小几岁,她今年虽已十五岁,但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
小孩子都盼着能快些长大,都不喜欢被人说小,沈蕴如尤其介意,因为她被人从小说到大,好像她就一直都只能被当作小孩似的,所以她每每这时她心里都有些不服气,总有一天她会长大让那些说她小的人好好瞧瞧。
落了席之后,沈蕴如便注意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现象,今天女客好像特别的多,且多是贵夫人带着嫡小姐,年轻的小姐们粉粉白白的,一朵一朵的都是娇滴滴的美人花儿,绿鬓如云,香风细细,把睿国公府烘托得愈加花团锦簇起来。
沈蕴如这一席有几个熟客,分别是平远侯的嫡女伊愫、定安侯的嫡女康纯仪、开平伯的嫡女陈婧,沈蕴如很客套地和她们打了招呼。
隔壁一桌有几个着装和仪容更为出色的,应当是王府和国公府的那些千金们了。
因为是双喜临门的大喜事,而睿国公府又是巨富之家,家财千万,那酒席格外气派丰盛,请了京中同福鱼翅大酒楼包席,什么玉连环大裙翅、双喜八仙鸭子、金玉呈祥燕窝等,越贵的菜色越往上端,把钱花得跟流水似的。
沈蕴如又最是好吃的,只要有好吃的,什么灾呀祸呀都忘在脑后了。眼前这么丰盛的酒席,她自然不客气地开怀畅吃起来。
耳边却听得席上那几个姑娘在私语。
“二公子高中状元,皇上在琼林宴上赞许他天才好,风采好。御赐在长安街打马游街,京城里知道消息的姑娘好像涌到长安街来了,那日你去了么?”
“去了去了,我爹爹琼林宴之后回来后直夸他是国之佳士。闻名不如见面,游街那日二公子身披大红圣袍,足跨金鞍骏马,真如天神下凡,那风采,那气派,别说整条长安街,简直把整个京城的男子都比下去了!”
“真想不到那个不知廉耻的女的为了惹二公子的注意,竟然摔倒在二公子的马前了,谁知二公子的马径直从她面前跨过去了,看都没看她一眼,真是枉费心机。”
“听说是安康伯家的姨娘养得,也不打量打量自己什么身份,就凭她那般平庸姿色,二公子能瞧得上她么?真是丢人现眼。”
“哎—你们说,今日筵席上来了这么多的姑娘,二公子会注意到哪个?”这话一说完,姑娘间便起了几声娇羞的笑声。
“你们看我做什么,反正我没那起子的心思,我能看他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
沈蕴如想,没想到这谢家二郞,不仅喜气旺,桃花也旺得很,席上这些鲜衣丽裳、争奇斗艳的千金小姐们,多半都是因他而来的。
作为风头无两的状元郎,若又生的仪表非凡,的确是京中豪爵勋贵甚至皇亲国戚的联姻对象。
沈蕴如正在咬着一只琵琶虾,忽听身后的宾客有些骚动,很快便响起几道压低地、却又难掩激动的声音。
“快看,那是二公子,二公子要过来了!”
接着又响起一声娇媚如丝的声音叫着道:“二表哥!”那个二字拖得特别长,听起来好像爱表哥一般。
沈蕴如听得头皮一阵发麻,抬头看到席上的姑娘视线齐刷刷地往前边望去,她的眼角禁不住便顺着她们的视线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