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露珠的青草、洗干净的青菜、切成丝儿的胡萝卜、剥成条儿的青萝卜皮……种类齐全、花样繁多,一一摆在了兔子面前。郑琰很忧郁地蹲地看着眼前这只兔子:它居然不吃胡萝卜!
她这般忧郁,令庆林长公主也跟着忧郁:“阿琰又去糟蹋兔子去了?”深深地叹息。
梳着双丫髻的侍女掩口而笑:“公主放心,兔子还活着。”
庆林长公主无奈地道:“这只兔子也是前世不修,这才落到了她的手里,好好的兔子,她偏见不得人家吃青草!哪有不吃草的兔子呢?”
郑琰前世又不是养兔专业户,也没养过兔子这等不耐活的生物,只记得兔巴哥是每集动画片里都要咬一条胡萝卜的,自然也就拿这个当标准来处理这只兔子。这样的行为在庆林长公主眼里,那就是虐兔。
“去把她叫过来,那里的气味不太好闻,别染到身上去了。”
两个侍女领命而去,郑琰已经蹲得双脚发麻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兔子啊?”颇有一种“不吃胡萝卜的兔子是兔界耻辱”的意味。侍女又是一阵闷笑,上前来行礼招呼:“七娘,公主请七娘过去说话呢。这里气味大,公主说,染了一身就不得体了。”
阿庆上前扶郑琰起来,郑琰不由抖脚,还咝咝地抽气:“慢着些走,麻了。”
两个侍女上前帮忙搀着:“七娘先坐一坐,婢子们给您揉揉,活络一下经脉就好了。”
又揉了一阵儿,郑琰觉得好了很多,就说:“差不多啦,我去师母那里再歇吧,不好令师母多等的。”
一行人往庆林长公主居住行去,远远地就看着情形有些不对。再怎么着,庆林长公主的地盘儿上都是井然有序的,这会儿却兵慌马乱的。行到殿前,倒把郑琰吓了一跳:屋子的窗户全都关上了,侍女们进进出出,顾益纯在外面跳脚,他的身边侍立的是池脩之,两人都是一脸的着急。
“这是怎么了?”郑琰张口就问,最好的情况就是庆林长公主要生了,坏的情况就是庆林长公主发生意外了。
顾益纯抽空答道:“你到前面去玩,不要乱跑。”
池脩之好心而又含蓄地解释:“师傅要做父亲了,”犹豫了一下,“七娘,你……”
郑琰放下了心:“御医稳婆都是预备好了的,师傅别着急。宫里怕是没有合适来帮忙的,我让阿庆去我家里找我阿娘来吧,三嫂那会儿就是阿娘坐镇的。”
顾益纯一头汗,哪顾得上这些,倒是池脩之被郑琰一语提醒了,看看顾益纯完全不在状态的样子,点头道:“路上小心,你自己就不要过去了。师傅,师傅,”连叫两声,等顾益纯回过头来,方一字一顿地道,“这是师傅家的大事,也该使人到宫里告诉一声,又有,师傅的侄孙此番也随驾来了,我是师傅弟子,有些事情可代师傅出面,有些事情还须师傅家人。”
顾益纯深吸一口气:“关心则乱,我必有疏忽的地方。你们都是心里有成算的孩子,且交给你们了。”
当下池脩之与郑琰两个分工合作,一个叫来了公主府长史,吩咐了相关社交事宜,包括联络宫中与顾鼐,下令府中各人不得轻动。另一个就叫人去请杜氏,又令取一应准备好了的物品备用,郑琰还特别抽调了人手:“先生有些激动,看着别让他昏过去了。”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费劲生孩子的不敢晕,外头跳脚的先倒了。
阿庆是最先回来的:“七娘,夫人到翠微宫里去了。家里三娘已使人往宫里请夫人,婢子先回来禀七娘一声。”
周围都是山路,翠微宫还建在隔壁山的半山腰上,这再一来一回的,没个把时辰下不来!
无奈之下,池脩之与郑琰两个上演了一出小鬼当家。郑琰心说,甭管瓤儿几岁了,这壳子才十岁,这就……主持生产?
池脩之满心都是囧字,照顾产妇、孕妇,安排生产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太适合男人去插手,他还得硬着头皮上,总不能交给他师傅吧?
顾益纯风仪再好,也已双鬓斑白,当人弟子的,再尴尬也得顶上去了!池脩之一边下令:“给先生斟茶。”一面看了一眼郑琰,尴尬死了他!父母去后,他不得不管理家业,却也没这样做过管家公!
忙了一通,里面庆林长公主的声音时高时低,最后还骂了起来:“小王八蛋,还不出来!”又骂顾益纯是个混蛋,早知道她就不嫁人了。
郑琰与池脩之两个听了,都是脸上发烧,此情此景,根本就是在虐待这两个未成年。
终于里面的声音慢慢平静了下来,顾益纯一惊:“怎么没声音了?”把两个未成年吓了一跳,郑琰想跑过去看看,结果左脚绊右脚,还是池脩之眼疾手快把她给捞住了,笨拙地拍拍郑琰的背:“冷静冷静。”
郑琰满头黑线,亲,你快把我拍死了亲!
说来池脩之也懂一点医道,郑琰也知道一点半调子的妇产科知识,操作手册背得再熟,头一次下水游泳,也不可能就行动自如。
外面又传来坏消息:“邢国夫人的车半路上坏了,随行的御医还跌伤了。”好么,两只小的继续顶上,顾益纯渐渐回过神来跑到窗户下去大声安慰老婆,又严禁府中慌乱。
又过了半个时辰,赵氏来了这时候郑琰才知道,她娘是受了伤,被运回了家里,让赵氏来帮忙,又说郑琰:“阿娘说,这时节,七娘且不要急着赶回去,今早下雨,路不好走。你在这里熟,在这里陪陪公主。”不多时,顾鼐也来了,在前厅待命。
庆林长公主是纯高龄产妇,婴儿营养又太好长得有点大,这一通折腾,等到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亏得这年头女人很强大,啥都敢玩儿,庆林长公主并非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底子也不错,居然坚持了下来。
孩子生下来,顾益纯与他的两个弟子都虚脱了。
下面的事情有赵氏接手,大家都轻松了许多,赵氏从产房里出来,宣布了好消息。看了一眼池脩之, 对顾益纯道:“先生,这里是女人呆的地方,先生还请移步。外面的事还要先生主持呢。”
池脩之巴不得这一声儿,他已经头上冒烟了,好好一个萌少年,女孩子的小手还没摸到就遇上这等事,池脩之完全是靠毅力在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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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琰第二天一大早过来看庆林长公主,师母大人还很虚弱,赵氏陪侍一旁,只庆林长公主还在虚弱地骂人:“还是你们想着我,旁人一个一个地都靠不住!”差点连她皇帝哥都骂了。
郑琰吐吐舌头,过来告辞:“昨天师母这里不得劲,我就添一添乱,眼下三娘在这里,比我顶用。我还是得回去看看阿娘。”
庆林长公主已知杜氏之伤,道:“带两个御医过去,都是为着我伤的。”郑琰姑嫂二人待要推辞,庆林长公主的力气已经骂人骂完了,不搭话。郑琰只好看一看还皱巴巴的小婴儿,然后打包御医回去看她娘亲。
杜氏回程的时候险些翻车,擦着了胳膊、腿也青了一块,小有惊吓,正在家里郁闷呢:“早不出事儿晚不出事儿,偏偏这会儿来事儿了。你师母如何?三娘可还稳当?”
郑琰把昨天的事情一一报来:“次后宫里又来了人了,这回没摔着……”
杜氏点头道:“你做得倒也似模似样了,池家到底是不凡,人家就想得到把顾家小七郎(顾鼐)叫过来,你也得想得到,”叹气,“咱们再亲,到底不是一姓,日后他们家要挑这个刺儿,就是你师傅,也不好支应的。”
郑琰默默记下要点:做事不能留把柄。
又看了看杜氏的伤处,看着青青紫紫好不吓人,杜氏笑道:“没伤着筋骨就不碍事的,”又让郑琰去休息,“你也累着了吧?去歇息罢,过两天,我的伤好些了,咱们再去看你师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