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樱也停了片刻,慢慢地回忆往事:“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儿,爹爹妈妈和哥哥们都娇惯着我,养成了我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我小时候淘气,经常闯祸,都是他们替我收拾烂摊子。”
“有一次,我偷跑出去,不小心摔下山崖。崖壁那么高,我根本上不去,只能在崖底乱闯。那里人迹罕至,不时有各种野兽啸声,我害怕极了,一面哭一面走,又不敢停,从白天一直走到深夜,累得实在走不动了,瘫坐在树下,采树叶喝那上面一点点露水。这时,三哥出现了——那一刻,我记得很清楚——崖底丛林茂密,枝叶密密麻麻的,挡住了天空,一切都是黑黢黢的。三哥劈开枝叶从天而降,皎洁明亮的月光从这道缝隙中洒进来,将整片乌黑恐惧驱散,就是像一道神迹。”
“那一次,爹爹妈妈气急了,拿手指头那么粗的鞭子抽我。那时候我不懂事,觉得委屈极了。我又累又怕,又渴又饿,好容易回家了,却没人关心我受没受伤、渴不渴、饿不饿,害怕不害怕,反倒被抽了好几鞭子,火辣辣的疼。我就哭,越哭越觉得委屈伤心,假哭变成了真哭,最后哭得停不下来。”
“哥哥们看不下去了,有劝爹爹妈妈的,有替我挡鞭子的。我更来劲了,抱着哥哥们不撒手,哭着嚷着再也不要住在家里了,要离家出走。我闹得不可开交。三位哥哥那时都已经辟了自己的洞府,就把我带回去了。大哥沉迷修炼,太闷,我不爱住。二哥那里来来回回的有许多妖神,三哥那里花儿蝶儿最多,都很热闹,我都很喜欢,越住越不肯回去。”
“我在二哥和三哥那儿住了大半年,我妈妈把我带回去时,我哭着闹着不肯回。妈妈说了许多话劝我,我偏不愿回去,嚷着要住到天荒地老。妈妈被逼急了,哄我说哥哥们以后都是要结婚的,会有嫂子来住,我不能一直打扰。”
“我那时候很霸道,凶巴巴地回答,哥哥们都是我的,嫂子也不让。妈妈气急败坏地口不择言,问我难不成我以后结婚也扒着哥哥们不放?”
扈樱记得清楚,想起来还有点脸红:“我那时候还小,化成人形才勉强到哥哥们腰腹,而且化形还不自如,一着急又变成了狐,四只爪子、九条尾巴死命抱着哥哥们的小腿不撒开,大言不惭:‘这世上的男儿哪个都比不上哥哥,我要跟哥哥们永远在一起。’在场众妖神都笑了,都道童言无忌。”
连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的白瑁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小时候真可爱。”
扈樱白了闺蜜一眼,白瑁忙正色、抿唇:“你继续。”
扈樱道:“我知道,你们都觉得那是孩子气的话,可那也是我的真心话。”
“可是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那天的事,印象深刻。三哥浴在月光下的身影是世上最兴奋激动的画面;哥哥们以身替我挡鞭、劝服爹爹妈妈,他们岳峙渊渟的身形和片言折之的气度更令我永生难忘。”
“这件事一直埋在心里直至我长大,我不时回忆,越回忆越深刻,每每见到外人,我都会不自觉跟哥哥们比较,到最后,我便暗暗发誓一定要找个像哥哥们那样的男子,不然,宁可单身逍遥。”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扈樱有点口渴,停下来喝了口咖啡。白瑁正听到兴处,连忙问:“所以他在东海救了你,合了你心中的形象?”
扈樱笑起来:“是。”
“那时我已经耗尽全力,能用的法宝都用了,体内的法力也已几乎枯竭,但我勉强开辟出的安全之所却垮了,我真的非常绝望,几乎放弃。”
事后复盘,扈樱所处境地的确可称绝境,以她的能力难以相抗。白瑁想起了那日自己在海底踽踽而行时的艰难,感同身受,伸手握住扈樱的手:“那天真是太危险了!若不是他们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在看见青龙在洞口出现的那一刻,绝处逢生后的巨大欣喜迅速填满了扈樱已经晦暗的心腔,仿佛一道温暖的阳光照亮无限寒冷的黑暗。所以她失态地冲过去,不管是否有外人在场,一头扎进敖仲怀里,在抱紧他的那一刻,一直空着的心也被填进了一点东西。
回想那一刻时,扈樱的声音里也不自觉地带着憧憬的甜:“所以,你能理解我当时看见他的感受吗?那时的我真的很想牢牢地抓住他,一刻都不放手。”
就像扈樱将年幼时哥哥救自己的事牢记一样,这件事对于扈樱而言也是永世难忘的。
白瑁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能。天劫下降很危险,妖神都会退避三舍。扈栎是你哥哥,兄长救妹妹是责任,可敖仲不是,他是真正的外人,能冒险前来,是真好。”
扈樱再次坐回白瑁身边,反握住白瑁的手,握得极紧,有些忐忑地问:“所以,你会支持我吗?”
白瑁不假思索,脱口道:“会!”
扈樱眉飞眼笑,一把抱住白瑁:“我就知道你会的。”
白瑁拍拍闺蜜的背,安慰:“扈栎那里,我去帮你说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