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风扫过潭妃,白瑁忽而笑出声:“原来。”
声音不大,但也没有刻意压低。这简单的二字清晰落入潭妃耳中,犹如有个小爪子在她耳中、心中狠狠挠了一下,脸色也跟着青一阵白一阵。
连正当的喋喋不休也突然不流利起来,说得磕磕巴巴。
不羡此时也终于发现了潭妃的不对劲,再不顾上白瑁,双腿一蹬,抱着脑袋就窜了过来。
他是水族,凭着直觉就是一道水柱不管不顾地浇上了潭妃燃火的右臂。
潭妃没防备。
轰的一下,右臂上犹如突然绽开一朵盛大而明亮的烟花。
又惊又疼的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不羡见状,知道自己帮了倒忙,顿时不知所措,缩着手,口中不停念叨着“怎么会这样”、“怎么办”,绕着潭妃直转圈。
不羡虽说是老鼋潭之主,修为身手不错,但是他天真无知,遇事从来都不爱动脑子,只凭一时喜好。
而潭妃则相反,她身手修为虽然低于不羡,但心思重,刻意讨好不羡,才慢慢掌控整个潭宫权力。
潭妃最了解不羡性情,别看他现在一副内疚模样,可是若真顺着抱怨几句,为了掩饰内疚,心中不痛快的他定然会反目发怒。
所以虽然疼痛至极,她仍要打起精神,努力挤出一个满头大汗的笑脸:“我没事,还能压制。”
说话间,不由自主地去看了看白瑁。
一只最普通的中华田园猫,真的能克制火吗?
再一想刚才那惊天动地般的战斗,似乎又有些可能。
潭妃不由地又仔仔细细地盯着瞧。
已经绕了许多圈的不羡感受到了潭妃的异样,终于停了下来,也跟着一起瞧白瑁,慢了几拍地才想到了这古怪的火应该与谁有关了。
脖子伸缩了几次,终于紧紧缩在肩膀上。
幸好刚刚这只猫吸引过来了,不然……
越想越后怕,到最后头死死贴在肩上,完全看不见脖子了。
再瞧一瞧潭妃,又默默地转半圈,绕到了潭妃左侧,离火隔了个人,顿感安全不少,这才想起来还要给潭妃撑腰。
伸一伸脖子,像个回声壁一样喊一声:“同游同游!”
与扈樱相交多年,白瑁在看见朱雀之火时就立时明了闺蜜的意思,抬眼望着离得有些远的小男孩和潭妃,道:“好,我随你去。”
对方洞府隐秘,有人带路也好,与扈樱重聚后,再谋脱身之法。
潭妃大喜,再顾不得别的,忙问:“听说你能延缓朱雀真火?”
白瑁不含糊:“能,先让我见到我同伴再说。”
潭妃喜不自胜,连声音都变得高亢起来了:“请。”
众游魂小妖们见事情圆满解决,纷纷高兴地附和:“请请请。”
顿时生出一丝热情好客的氛围。
不羡是小孩心性,对潭妃言听计从,听她说邀请就邀请,立刻敌人变朋友,眉开眼笑地窜出几米,竖起大拇指热络地看向白瑁:“你厉害,等回宫后,我们再切磋切磋。”
没承想刚刚还招招狠厉的小男孩是这样喜怒无常的性情,白瑁竟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只暗自庆幸自己仍是原形,缓了片刻后才道:“请带路吧。”
不羡唰地一转身,带起好大一圈涟漪,高高兴兴地呼喝:“走,回家!”
一群游魂小妖呼喝着,气势浩荡拥簇着主上和潭妃娘娘地着往潭宫而去。
白瑁落在最后,仰头望了望。
此处距离潭面已远,只能看见一点朦朦胧胧的微光。
她收回目光,抬腿跟住那一众妖鬼。
走了一刻钟左右,前方终于出现一座金灿灿、明晃晃的宫殿。
不羡兴奋地一回头:“到了。”
再转回去,正看见地上那块四分五裂的牌匾。
金光四射地刺痛了眼。
笑意顿时消失,不羡再次变了脸色。
潭妃一把搂住小男孩,蹲下身,低声在他耳边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让人做个金镶千年寒玉的牌匾挂上去,保证比这个更漂亮。”
又艰难地抬一抬右臂,软语央求:“不羡再忍忍,我们先回宫,以后再徐徐图之。”
不羡揪着自己的小鬏鬏,重重一点头:“好!为了米姐姐,我先忍着。”
也不热情招呼了,率先跃过牌匾,心更痛,气鼓鼓地一昂头,抬脚跨入门中。
潭妃还想维持一下面子情,对白瑁一笑:“请。”
潭水上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等等!”
这声音相距甚远,且不高,却莫名有种威严气势——尤其对水族而言。
众水妖们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弯腰、趴伏。
不羡也不例外,在这声音响起时,刚刚跨过门槛的脚就被一绊,直接摔了个五体投地。
弓着背、撅着腚,四肢僵硬地跪在地上。
反而是游魂和潭妃好一些,虽然也感受到声音主人的威压,却没有如水族这般深入骨髓的畏惧,尚能思考对策。
潭妃顾不上还没进入结界的白瑁,忙不迭施法试图彻底关闭结界。
结界无色却有形,白瑁抬脚按上结界,徐徐合拢的结界顿时卡住了。
潭妃大惊,后悔不已,心里飘过无数个念头。
法术却不敢停,不住调动法力。
口中直呼不羡和其他游魂小妖相助。
不羡却像是聋了一般,毫无反应。
只这相持不下的瞬间,声音的主人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