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命运轨迹会对一个人造成多大的影响?曾经黑魔王就因为一个预言而直接促成了他自己的失败,以及……莉莉的死亡。所以奥罗拉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斯内普也能敏锐地从她的变化里察觉到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在连西德尼家族的人都无法解读出这种重复轨迹的时候,她却似乎已经认定了自己是在轮回。她的这种观念就像某种隐秘的病毒,其实早就已经在心里生根发芽,只等着这一次的刺激就全面爆发到溃烂。
她还没有全部说出她所知道的,斯内普确信。然而斯内普现在也没有足够的立场让奥罗拉对他全部坦白,毕竟很多时候连他自己也是身不由己的。他越多地介入奥罗拉的事,就越难掩盖痕迹,对她也越不利。因此很多时候,斯内普都会刻意让自己不要去参与奥罗拉的事,尤其是在当着许多人面的情况下,他显得越漠不关心越正确。
毕竟他是斯莱特林的院长,太关注一个赫奇帕奇学生怎么看都很诡异。更不要提现在的斯莱特林里,有很大一部分学生都和那些被关在阿兹卡班的食死徒们来自同一个家族。
所以当邓布利多刚刚提出让他来和奥罗拉谈谈的时候,斯内普的第一反应就是抗拒。而贝芙莉因为奥罗拉的事来找他的时候,斯内普本能地感觉到了警惕。
然而,他终究还是站在了这里。
这时,奥罗拉突然颤抖了一下,睁开眼逐渐清醒过来。她伸手去摸旁边的眼镜,恍惚间看到禁/书区的穹顶上悬浮着一个精巧巨大的木质行星模型,日夜不休地缓慢旋转着,似乎要坠落下来那样。
等到视线清明后,奥罗拉才惊讶地发现斯内普竟然站在自己旁边:“教授?”
“我假设你已经完成了所有科目的任务,所以才能这么放心地在禁/书区浪费你的时间?”斯内普将那些画放回桌面上,低头看着神态里还没彻底褪去疲惫的少女。
奥罗拉的眼神明灭了一下,很快凋萎下去:“我……我有在尽力尝试,可是……太难了。要做到完全不受影响,对我来说……真的太难了。我也不想这样,我……”
说着,她沉默一阵,最终开口:“我想我搞砸了,对不起。”
“日记现在在你手上吗?”斯内普突然问。奥罗拉微愣,然后摇头:“不在,我把它放在了寝室里。自从那次遇到赫尔加的画像以后,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没说,也根本不理人。我跟他说什么他都没反应,日记也打不开。我想他可能想自己待一阵,就没有把日记再带在身上了。”
“你应该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如果继续下去,很容易留级。”斯内普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坐下,双腿交叠着,黑色裤装工整笔直。
奥罗拉没说话,目光虚空地落在手边的画上。那上面有桫椤茂盛,笔墨浓黑。
“你有学过预言课,你觉得那容易吗?”
她缓缓抬头,然后摇了摇:“不容易。”
“不是每个预言都会实现的。因为它代表了最难以预测的未来,而未来,是被你现在所有的举动决定的。”斯内普看着她,略抬着下巴尖刻地说,“比如就我来看,你的未来就是再读一次六年级,因为你现在的表现是这么告诉我的。”
奥罗拉,……
“但如果你现在停止你不务正业的作为,那你要升到七年级也容易。”他继续说着,低沉悦耳的嗓音不徐不疾,落在空寂的禁/书区里有种极为勾人的感觉。
“您是想告诉我,未来是随时可以被改变的,所以太过执着那个预测根本没有用,对吗?”奥罗拉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斯内普没有否认,而是接着说到:“太过沉溺和执着地迷/信一个预言是没有用的,它只会导致你更快地走向它。因为你太相信它了,你所做的一切,过分的刻意,都是让你应证它的原因。”
说完,他的眼神空洞了极短的一瞬:“那会让你付出代价。”
就像当初,如果他没有相信那个预言并且把它转达给黑魔王,莉莉也许就不会死了。
“您……想起什么了吗?”奥罗拉试探性地问到。斯内普站起身来,面色冷漠地垂眼睨着她:“我的忠告到此为止,菲尔德小姐。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他一挑魔杖,让那张夹在书本里的禁/书区出入申请许可漂浮到手里:“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到这里来,立刻回去做你该做的事。如果你不幸留级,那我想根据我的标准,你就得离开魔药课的课堂了。”
这句话一出来,两个人都有点愣。这算哪门子的威胁?
“教……”
“或者说,你是打算等着平斯夫人来请你出去吗?”斯内普黑着脸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奥罗拉坐在位置上盯着那些画和书好一阵,最终决定收拾东西离开。
她告别了平斯夫人,走出图书馆来到外面的走廊上。雨势已经小了许多,那些细柔到透明的水珠接连不断地从阴沉的云层上飞下来。远处的残存阳光也被这种颜色遮盖住,幽翠的森林和广袤大地都笼罩在这种迷梦般的烟水色里,温柔得迷离又颓废。
“不打算去吃点什么吗?”邓布利多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奥罗拉回头,看到穿着一身深蓝色巫师袍的老校长正挂着和蔼的笑容站在自己身后。
“邓布利多教授。”
“要聊聊看吗?或者,我想我办公室里应该还有一些不那么甜的点心,如果你需要的话。”他边说边朝前面走去。
“谢谢您,我还是等着过一会儿再吃吧。”奥罗拉跟上去,说。
“还是很在意那个预测吗,奥罗拉?”
“我,我在尽力调整,先生。”奥罗拉愧疚地说。邓布利多抬抬手,安慰性地说到:“不,这是我的责任。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受影响,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这么做了。”
这句话有些触动到她,奥罗拉又想起斯内普刚刚说的,未来是由现在决定的。
“惯性和执念是很可怕的东西,奥罗拉。”邓布利多看着她说,语气严肃而劝慰,“它们会左右你的思想,让你做出无法挽回的事。你太在乎那个预测了,而有的事虽然看起来好像是注定的,但其实你仔细想想就会发现,它们都是人为的而已。”
“先生?”
“我想你一定已经见过了哈利,对吗?”
“是这样……”
“你知道为什么当初伏地魔要选择他下手吗?”
奥罗拉听到这里,大概有了个猜测:“因为一个预言?”
“是的,孩子。一个预言。”邓布利多点头,“他就是因为太在意,所以才导致了最终的后果。如果他不知道预言的内容,或者不去过分执着于它,那么他就不会选择去杀死哈利,也就不会在那天晚上失败。他的未来可以说是由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奥罗拉被邓布利多的话震撼到愣住,耳边的雨声逐渐远去,只有他的话还在回荡。
“还有一个例子,这是我最近发现的,和你息息相关。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也许会对你现在的情况有帮助。”邓布利多看着她,“你认为蛇佬腔和天生驯兽师这两种人,为什么总是关系这么极端?”
“因为……他们即使在巫师群体里也是很特殊的存在?”奥罗拉勉强给出一个猜测。老实说,她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是这样。不可否认,拥有这两种天赋的你们,会很容易在许许多多的其他人中辨别出对方。”邓布利多微笑着解释,“但是那并不是真正的原因。”
“就拿你来说,奥罗拉。如果你发现你身边的某个人是蛇佬腔,你会怎么做?”
“嗯……”奥罗拉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诚实地回答到,“我觉得我不会怎么样,最多有点惊讶。”
“可是要知道,蛇佬腔的能力和你的能力是相反相克又极为互补的。如果他成了你的朋友,你们会成为很完美的搭档。如果你们是敌人,那就很糟糕了,他会成为你最可怕的对手。即使这样,你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吗?”
奥罗拉掂量着邓布利多的话,还是很坚决地摇头:“不会。能不能相处得来是看人和人的性格,又不是看天赋。我没必要为了这种潜在的互补或者相克而强迫自己去接受或者憎恨什么人。”
“这就对了,奥罗拉!这就对了!”邓布利多笑着伸出手指晃了晃,“这是你的决定,也是你的行为。它注定了从天生驯兽师的角度来讲,这两种人其实完全能够处在一个互不干扰的平衡里,就像其他普通巫师之间一样。而不是像历史和那些所谓的定律所说的,这两这种人一旦遇到就只会有最极端的关系。”
“要么是最亲密的人,要么是最对立的仇敌。这太荒诞了。”
奥罗拉有点惊讶为什么邓布利多会这么清楚这些事。但是转念一想,他现在因为需要关注赫布底里群岛古树的缘故,经常和赫奇帕奇家族的幽灵们有联系,知道这些事也就不奇怪了。
“然而存在即有道理。这样的观念之所以会有,并且如此根深蒂固。是因为所有相遇的蛇佬腔和天生驯兽师都在应证它。”
“在麻瓜和巫师剧烈冲突的一千年前,斯莱特林和赫奇帕奇走到了一起,成为当时他们彼此最亲密的人。那是因为他们都同样才华横溢,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并且拥有其他巫师都没有的特殊能力。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才让他们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
“然而第二个天生驯兽师的出现却完全相反。纽特的想法和你一样,他绝不会因为对方是蛇佬腔而去故意接近或者疏远。但是伏地魔却因为过于想要朝萨拉查·斯莱特林靠拢而去笼络纽特,这激起了纽特和他的对抗,所以他们成了最对立的仇人。”
“现在是你,奥罗拉。”邓布利多注视着她,眼神宁静而深邃,“你也是站在伏地魔对立面的人。那是因为他的选择和立场激起了你的反抗,你不能认同也不愿意加入他,所以你们现在也是符合那则定律里描述的敌对关系。”
“可是这真的是因为这两种天赋所造成的命定结果吗?我倒觉得你和斯莱特林先生之间的关系就完全不符合,不是吗?”
“成就我们的不是我们的能力,而是我们的选择。同样,未来也是这样,我的孩子。没有任何预言能束缚住你的未来,因为它就在你的手上。”邓布利多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奥罗拉呆呆地看着邓布利多好一会儿,最终露出笑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先生。谢谢您。”说完,她抽出那几张画递过去,“这是反复出现在我梦里的几个场景,教授。我觉得也许和斯莱特林先生的魔杖有关。”
邓布利多接过来:“好的,我会看的。不过现在,我的建议是,你该去吃点东西。”
“那我先走了,教授再见。”
“再见,奥罗拉。”
沿着走廊一路跑进大厅,穿过大理石台阶,拐进赫奇帕奇宿舍的区域。奥罗拉从来没想觉得这么轻松过。她推开寝室的门,室友们都不在,只有她一个人。
有一份简单的午餐被摆在桌子上,奥罗拉抽出压在餐盘下的便条,看到艾达拉的头像正在上面吹着鼻涕泡打盹。她弹了弹便条,艾达拉终于醒过来,高兴地说:“这是斯内普教授让艾达拉送过来的!奥罗拉小姐请慢用!”
奥罗拉看着那份午餐,突然觉得,也许轮回也没那么糟糕。
只要他也在。